大脑深处传来剧痛,凌乱的青紫色线条像是无数蛇在扭动,仿佛古老石碑上的象形文字,它们活了过来,如精灵般舞蹈。
种种楚子航在最深的梦魇中都不敢想象的画面在眼前闪灭,额间裂开金色瞳孔的年轻人躺在黑石的王座上,胸口插着白骨的长剑;少女们在石刻的祭坛上翻滚,发出痛苦的尖叫,好似分娩的前兆;黑色的翼在夕阳下扬起遮蔽半个天空;铜柱上被缚的女人缓缓张开眼,她的白发飞舞,眼中流下两行浓腥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楚子航慢慢地抬起头,就像从一场一生那么漫长的噩梦里醒来。
说不清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近视多年的人戴上了眼镜,世界忽然变得异常清晰,视力、听力乃至于嗅觉都苏醒了。
他茫然地看着男人,男人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顶,说不清是关怀还是悲哀。
柳淼淼轻轻抬头注视着路明非褐色的眸子,他眼中古井无波,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发生什么了?”柳淼淼轻声问。
“这是怎么了?我们要死了么?”楚子航问。
他仍然蜷缩着,双手抱住自己的腿,座椅加热无法给他温暖的感受。
“欢迎来到,”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楚子航再次抱住头颅,撕裂般的头疼阵阵袭来。
“刚才,还有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跟别人说,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会以为你疯了。”男人说。
“其实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我觉得你会更开心一点,所以我总是想你最好晚点明白这一切。我总想离你远一点,这样就不会把你卷进来,但今天接到你的短信......我还是没忍住去接你......还把他俩也牵扯进来......
“好吧,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老爹要想在儿子心里树立个人形象就得爷们一点,以前一直都没有机会。”男人舔了舔嘴唇,“这些家伙要给我一个舞台牛逼一把么?也不赖!”
楚子航听不懂,他想男人大概是吓傻了,怎么满嘴都是胡话?
柳淼淼害怕的蜷缩起来,她听不明白那个中年男人说的话,但刚才发生的事确实挑战着她的认知。
路明非把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这俩人现在的姿势多少有些暧昧。
“出去之后我会给你解释。”路明非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先老老实实待着,我会保护你。”
他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可质疑。
迈巴赫已经达到了极速,275公里每小时,发动机转速表的指针跳入了危险的红区。男人把油门踩到底,紧握方向盘直视前方,前方只有水银般的光,什么都看不清,他们像是奔向银色的大海。
苍白色、没有掌纹的手印在挡风玻璃上,“砰砰”作响。
影子拍打着四面的车窗,被穿透的防爆玻璃没两下就被拍碎,雨水顺着车窗灌进车内。
路明非的眼神中闪烁着暴戾,他突然抽出了自己这侧车门的伞。
现在这时候拿伞难道是要下车去跟那些影子谈谈?楚子航愣了一下,忽然看清了,那不是伞,是刀,修长的日本刀,漆黑的鞘,没有刀镡。
楚子航看过一本叫《日本刀的知识》的书,在日本,刀匠只会在两种刀上不加刀镡,贫穷浪人的佩刀,或者敬神的御神刀。
御神刀根本不会被用来斩切,刀镡无用,而这柄刀考究而复古的鲨皮鞘说明它根本就是件工艺品。
“御神刀·村雨,注定会杀死德川家人的妖刀,听说过没有?”男人透过后视镜看着路明非抽出的刀,“原物早就毁了,他们重新用再生金属铸造,在祗园神社里供奉了十年。”
路明非小心翼翼又极其迅速的调整好长刀的位置。
他还抱着个人呢。
他反手握刀,直刺左侧车门。长刀洞穿铸铝车门,嵌在里面,半截刀身暴露于外。
“刹车!”路明非低喝道。
男人猛踩刹车,速度表指针急降,车轮在地面上滑动,接近失控的边缘。浓腥的血在风中拉出十几米长的黑色飘带,又立刻被暴雨洗去。
那些黑影来不及减速,左侧的一群被外面的半截刀身一气斩断,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
简单也纯粹的杀戮,就像是那些影子以时速250公里撞上锋利的刀刃。
黑血泼满了左侧的后车窗,甚至从玻璃缝隙里渗进来。
简直是地狱。
路明非眸中金光闪烁,无形的领域张开,风雨、污秽的血、甚至是腐烂的气味都被隔绝开来。
男人察觉到领域的张开,他通过后视镜盯着路明非眼眸中的金光。
“无尘之地?”
路明非默不作声。
柳淼淼紧了紧路明非的外衣,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朋友有些陌生。
“别怕,我不是怪物......”路明非低垂着着眉眼,那种眼神他曾经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那种恐惧又有些厌恶的神情。
“我......”他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千年前他刚修成妖躯的时候那些人就是这样的眼神。
老蛟魔王放他出去历练,他当时还想着回到人类社会中生活。
但人类大概不怎么想让他回去。
哪怕他从没有伤害过那些人,但他半妖的外表就是会被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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