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永远是兄长,不管我自己是多大。08年之前,我本来还以为等过个一两年,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就是真正的“大人”了。爸妈和老哥也是这么说的。本来全家都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然而却因为地震,“这一天”再也不可能到来了。
之后,我感觉家里的气氛也变了,本来一幅其乐融融的气氛,我爸妈和两家亲家的关系都很好,父母辈都已经含饴弄孙了,我哥和我这一辈则都准备在职业上更进一步,我俩侄子侄女也要入学了,大家都有自己的轨道。但08年以后,虽然我们全家都安然无恙,但是涟漪和她父母的离世,还是给我们家造成了冲击。08年5月份之后,几个家庭成员要过生日,也是过得尽可能从简,就买个蛋糕大家分一分,晚上聚个餐,吃饭的时候也就是聊聊家常。
对我们全家来说,似乎都会觉得自己的快乐、开心这样的情绪是一种“背叛”,背叛了在地震中遭受过苦难的同胞,背叛了我这样为了救人而落下一身伤病的官兵。尤其是像我还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甚至都有点把我当作“保护动物”一样,方方面面的接触都特别的小心翼翼。
在这种情况下,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成长”一下子又被打断了,甚至还往回缩了。09年开始每年回家,也就只是和家人见面,以及去祭奠一下逝者。这回我哥又被迫承担起了“知心大哥”的角色。
牧恒:雨凡和雨桐的同学有没有去年受到过影响的。
牧焱:要说影响的话呢主要是三个方面,一种是同学自己离世的,一种是家人离世的,还有一种就是因为地震落下伤残的。
牧恒:也都是可怜的孩子。
牧焱:我班里有的学生,甚至只能坐轮椅来上学。
牧恒:那你和大嫂对待这些学生也要更有耐心啊。
牧焱:其实我们老师和学生双方都觉得,经历过这么一段,师生关系也变好了,之前很多的计较、积怨还有成见都不会那么在意了,学生们都变得更懂事了,甚至是之前把班级搅得天翻地覆的皮大王,也改邪归正了,上课就算不会积极发言,但也不会去故意去破坏秩序,会记笔记,作业也做得比以前认真了。
牧恒:嗯……去年在都江堰的时候,总队对于我们这些有亲人离世的官兵就有过慰问,帮助做过善后。帮涟漪一家落葬的那天,其实我本来已经哭得嗓子也哑了,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在陵园里,陪我去的几个兄弟,有山东人、河北人、云南人,还有XJ人,他们在骨灰盒下放的时候,一个个也都绷不住了。在我听到他们的哭声的时候,一刹那间,我就觉得,我怎么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呢,要一群叔叔来哄我、安慰我,一下子感觉就没这么难过了……当然这样说可能太对不起涟漪她们一家了。
牧焱:你在日喀则的时候,也要多和其他官兵多交流,多聊聊,你们支队的兄弟们也是来自五湖四海,能聊的事情也肯定很多……
我哥可能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
牧恒:经历了这么一场浩劫,很多以前不会去想的事情,现在也会时不时地盘旋在脑海中……从现在到不是很远的将来,我还会每年到涟漪的墓前去祭奠她们一家,如果等到百年以后……难道还让我的孩子去替我扫墓吗……就算我以后会结婚,我会有孩子……孩子要是知道我有过这么一段,他能理解我现在的感情吗?他会觉得我到那时还依旧对这个“前女友”念念不忘是对他妈妈的背叛吗……就算是我的孩子能理解我,那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我想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她的墓地,再也不会有人去祭扫,那块墓碑,会蒙上厚厚的一层灰尘,接近地面的地方长满着苔藓,就像是“一棵树,站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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