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和赵老师确定了时间和计划后,在回日喀则之前,我也和父母大哥说了这个事,他们也感觉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但他们也知道我失去了你,所以一般不会主动提情感问题。他们还是问了我接下来的生活和学习方面的事。

如果能顺利入读交大的话,应该还是会住在宿舍里,就是不知道,换了一个环境后,宿舍还住得惯吗?在部队里,操练、演习,以及出各种任务,都要消耗巨大的体力,晚上回宿舍睡觉,就算是八个人挤一间,任凭其他人呼噜打得震天响,大家都是睡得着的。以后读研了,体力上肯定就很轻松了,不知道要是再睡寝室的话,和几个小朋友住一起,还能睡得着吗?

我哥觉得可以在交大附近租一间两室,这样我妈也可以照顾我。我和哥说,我目前是一个人,不怎么需要照顾吧。我哥说,现在嘛就是给你烧烧饭、洗洗衣服、整理整理房间,也没什么累的事,这些你平时也能分担掉一些,关键是你晚上能睡得好一点,都要快四十岁的人了,还住寝室吗,这怎么睡得着哟,“第一年哥给你贴点钱”。我说行啊,那到了明年确定入学后,再找找吧。

现在我每年回成都住的房子,一套两室,是我哥帮我在交大附中的附近租的,已经租了好几年了,平时就我父母住着。和我哥嫂家很近。我想我哥他这么租一套,哪怕我每年就回来住一个星期,也是希望我可以尽快结束在外面的漂泊吧。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后,计划总算是定下来了,我甚至连导师也联系好了。接下来就等着在网上申请,等待学校的确认就可以了。

最后一次回去前,我又去看了你。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年来扫墓,心情没有那么激动了,就好像是逢年过节去走亲访友一样。以前,我人到了公墓,我都会戴一顶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还会戴一副太阳镜,再戴一副口罩,好让自己痛哭流涕的样子不让别人看见。不过我止不住地耸肩,让别人看到了,也能猜到是在恸哭吧。从大门走到你们家的排位前,总是觉得格外的漫长,双脚特别的沉重。好像自己是在背着十公斤的背包在日喀则执行任务一样,虽然身处在成都平原,但就是走得好累。

再加上我每年也只能来一次,所以对墓园内部的布局也不熟悉,老是会走错。等到最终走到你跟前的时候,真的是已经要筋疲力尽了。把花和吃的在墓前摆好,然后一屁股坐下,大脑里想得什么,就完全没法控制了。有曾经的甜蜜、有无尽的等待、还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时间可以倒流……你可以回来。

这次去看你,似乎没有那么悲伤了,就像是去看老朋友一样。我带着花和你爱吃的一些小零食,还给你爸带了一瓶啤酒。走到墓前,把小零食的包装拆开来,装在我带来的几个一次性盘子上,然后把撬开啤酒瓶的盖子,给你爸倒一杯酒,至于还剩那瓶酒还剩下很多,我也就和以前一样,把它放在墓前。最后把鲜花斜靠在墓碑上。

我蹲在墓前,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自言自语,像是发表一段悲伤的演讲,旁若无人地诉说自己的思念,怀念以前的点点滴滴……说实话,当时的大脑好乱,又是回忆我们的过去,又是憧憬以后去了交大的日子。也许我以后在交大,一个人形影单只会很奇怪吧,其他的“年轻人”可都是出双入对啊。

我的以后该怎么办呢?这个问题,也随着退役的临近,而越来越占用我的脑力了。不是说以后该找什么样的工作,职业规划以后跟着赵老师学习后再规划也不迟,所谓的“以后”更多指的是……我要一直这么一个人过吗?在你刚走的那些年,我真的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但是又过了几年,这个“问题”开始时不时在我的大脑里闪过。当时只是觉得,我尽然这般“忤逆”你,我会遭报应吗?

只是时光,和天地一样,好无情,好残忍,这么一点一滴地流逝。要说区别的话,时光的流逝相对而言更“温柔”,“润物细无声”般地改变着周遭的一切,不像是灾难那样“万箭穿心”。

父母的老去,侄子侄女的成长,前辈的关心,都在敲击我的心灵。不负如来不负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那是真的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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