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完了所有事,无事可做,就坐在矮竹凳上望着西方出神。
如今家中的窘境,竟是连一串铜钱也没有,马上就要到夏季了,祖孙二人的衣衫鞋袜也破得不成样,她如今身上穿的短了好大一截,就这也还是小时候的衣服改的。
一年比一年短,就一年一年用破布条子往下加长,肖老太婆每年都会去布料铺子买人家不怎么能得着又各种颜色的碎布头子。
反正袖子衣摆和裤腿是各种颜色的布料都有,这也就罢了,顶多就是体验一下现代设计师款。
但这胳膊肘和肩膀膝盖的位置,那是一层加一层,衣服破了补补丁,补丁破了也补补丁,要是累计到一定厚度又恰好有一块更大的布头,就把陈年老补丁全拆了,重新缝一块,于是这身衣服就成了这么个破烂样子。
至于肖老太婆,那就更不用说了,就肖然身上这种破衣服,都是家中来客时肖老太婆才会穿的,上山做农活时,她基本春夏秋都是赤脚,冬天会穿上一双草鞋,因为地里都是泥土,粘着鞋子一不注意就会把好好的一双鞋子穿烂,衣服的话都是十多年前就开始穿的旧衣服,浑身上下全是补丁,没一块好布。
家中的竹筐竹篮什么也早就破旧不堪,自从肖良松去世后,就再无人编这些东西。
肖老太婆也没钱去买,这些东西不贵,但也不便宜,好的手艺大一点背篓竹筐得要九文十文钱,小一点的也要七八文,差一点的大的七八文,小的五六文。
这些东西虽说能用个两三年,但其实后续需要维护,肖老太婆并不会这些活计,只能是将就着用了。
肖然——她看着自己的手,她也不会啊!
那竹编的生意就此打住,但她们祖孙二人总要做什么赚点钱啊!
卖菜谱?她脑子里确实有一些菜品,但这菜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她却感觉是一团浆糊,就算上一世她有开遍大盛的逍遥阁,可里面出现的各种新奇美食,都是他口述给大厨,什么菜应该做成怎么样才更好吃,哪些东西可以用于调味,能让食材更香,然后由大厨用各种调味料摸索试验,最后成功才放在店内售卖,也得到了很多食客好评。
肖然……!
好,美食这条路也被堵死。
至于绣品,她也不会!上辈子她可是个男人,哪个男人没事去动针线的?她自己衣服破了都只能偷偷补,没办法,她改变不了土著男耕女织根深蒂固的想法。
她做了几年户部尚书,其实对于古代的学识并不多,更多的是因为脑中有老套的赚钱方式以及当初的从龙之功,她也深刻地知道,在这种时代对于女性的束缚,所以就她这二调子,还真做不了什么。
肖然只感觉前路渺茫,没想到今生,她却是连小康生活也不能达到了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肖老太婆已经慢悠悠绕着猪圈墙根走到地坝了,肖然一摸碗沿,果然温了,两刻钟只多不少。
她闷闷地道:“婆婆,水打好了,快洗手吃饭了。”
肖老太婆嗯了声,就去街阴角落拿了帕子浸水里,拧干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又洗完帕子晾好,才仔细把手和指甲里的泥土扣干净,等她洗完,木盆中的水明显浑浊了一个度,她也不重新打水,把水水倒在地坝外的田里,就过来吃饭。
乘着她洗漱的功夫,肖然去灶膛里用火钳子把已经熟透的红薯取出来,捡起地上一块竹壳子,包着两个滚烫散发着阵阵香味的红薯去了街阴。
一看满满一瓦罐的粥和两个烤红薯,顿时心疼到无以复加,道:“乖孙,我吃不完,下次你不要给我烤红苕了。”
肖然嗯了声,正当肖老太婆高兴自家孙女终于肯听话节约粮食时,就听肖然说:“好,那我等下拿去喂猪。”
肖老太婆:“……”
败家子!
她咬着牙,极其艰难地道:“要不得,人都要吃不起,下次别搞就可以,猪有猪草,这回的我还是自己吃!”
肖然继续嗯了声,给她打了满满一碗粥,自己也打了大半碗吃了起来。
因为太满,肖老太婆不得不延着碗边嗦起粥来,里面有油有盐,滋味竟然还不错,她喝着喝着,眼里又隐隐有泪花闪烁。
肖然看了也不吭声,知道她多半是想肖外公和肖秀了,默默将一个红薯拿起来剥开最上面一层外皮递给肖老太婆,肖老太婆愣了愣,赶紧伸手擦了眼,接过烤红薯吃了起来。
然后肖然又听肖老太婆念叨:“哎,前头给你娘送口信说你遭蛇咬了,他们忙也没回来,这后头跟他们说你好了也不晓得他们收到信儿没有,别漏了信儿又抽空回来看你了。他们忙得很,跑一回耽误挣好多钱的。”
肖然默默喝着粥,很想告诉肖老太婆别想替那二人粉饰太平,没有必要。
全村谁不知道小肖然是因为脑子不好被父母抛弃的?
想到小肖然三月前的记忆,肖然都有些替小肖然不值,摊到这么一对父母,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多少孽才倒这么大霉的。
三月前过年,为了不被镇上邻居看笑话,周铁匠带着肖秀和三个儿女回娘家看肖老太婆,两夫妻坐着牛车到后山上官道,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小路下山来的。
肖老太婆高兴得要死,以为女儿女婿终于有良心,知道孝敬她了,结果呢,包袱里除了一斤腊肉,其余全是不知攒了多久的旧衣服和碎布头子。
还美其名曰:看她们祖孙二人衣服太破鞋子太烂,自己心里难受又没空做针线活,只能买了布料让肖老太婆闲下来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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