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谦的提醒,也是在告诉齐轩,有长公主和谢大人在,一定会将杀害他师母的人绳之以法。
齐轩朝长公主与谢徇的方向看去,最后目光落在谢徇身上。
他对长公主不了解,他也不信长公主,但对谢徇还是了解的。
也信卫长兄。
“学生见过长公主、谢大人。”齐轩一身布衣,抬手作揖行礼。
“免礼。”萧翎放下茶盏,手轻轻一抬。
萧翎羽看向他,保证道:“关于你父母之死,你可细细道来,有本宫在必会还你公道。”
萧翎此话一出,一旁的卫谦含笑以一副“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看向齐轩。
有了萧翎这句话,也算是给了齐轩一颗定心丸。
想到六年前父母惨死眼前,齐轩眸中掠过一抹仇恨,一双手紧紧握拳。
“长公主、谢大人。”
一边的卫谦见状,随即抢先道:“还是由学生来说吧。”
谢徇撇了他一眼,“当时你也在?”
卫谦:“……”自然是不在的。
他那个时候告完御状后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路上。
等他回去后,要去见师父师母时,才得知师父师母一家走水,只有轩弟逃了出来。
谢徇亲手查过这个案子,自是知道卫谦不在现场,他也只是不想再让齐轩再提当年之事。
对于齐轩来说,当年亲眼看着父母惨死,而他却因为太小而无能为力,是很痛苦的往事。
可齐轩要为父母报仇,就得重提这一段往事,没人帮得了他。
卫谦也明白了谢徇的用意,他轻拍了一下齐轩肩膀。
半晌,齐轩忍着恨意与心中久久不平的杀意,说出了一句,“杀我爹娘的人是曲江县令曹维良。”
“曲江县令曹维良?”
萧翎看向谢徇,“一县之令?”有什么胆子杀
“曹维良是薛相的孙女婿,九年前陛下登基首开科举,曹维良就是那一届的探花,后被薛家榜下捉婿,娶了薛相的嫡孙女。”
谢徇知道长公主十五年不回京,对京中各家事都不甚了解,便替她解释。
“哦。”萧翎了然于心点头,再次看向齐轩,示意他继续。
齐轩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爹娘是死在了秋日的晚上——”
齐轩转身指着外面晴朗艳阳高照的天,“我记得很清楚,那日一整天都是今日这般天气,晚上轻风和煦。”
“我爹在曲江是落榜的举人,因为年龄大了,就选择不再继续考了,就在村里开起了私塾。
他说读书不是只有做官这一条出路,我就是在村里做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也能有所价值。
但我知道,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不然他也不会盼着卫长兄能高中。”
齐轩在说起他父亲时,木然的神情多了一丝微表情,他是含着笑与泪说的。
可见他们一家温情十分好,在说到父母死的那日晚上,他声音不由停顿了下。
过了几息,平息了内心深处的触动才继续说下去,但话中依旧带着哽咽。
“那日晚上,我们一家吃过晚饭后,我被堂弟邀请去采一株特殊药草,那个可以医治堂弟母亲的旧疾。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回家,但那药草在山上最深处,我们爬了很久的山才拿到,路途陡峭,我们去时小心翼翼,回时也小心翼翼,就到了半夜才到家。”
“谁知等我到家时,迎接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是我娘想要逃出来,却被杀手又推了回去。
大火燃烧,我想要冲进去救人,但堂弟拦住了我,我娘也在火中看到了外面的我,她冲我摇了摇头,无声的说快逃,别出来。
我躲在黑暗处,直到杀手走后,我们才走出去。”
说到这里,齐轩哽咽的停下话语,忍住掩面痛惜,“如果,如果,如果我勇敢一点,也许我娘还能活着——”
可就因为他的懦弱,因为他的害怕,永远停留在了火海里。
是他,都是他的错!
六年来,齐轩不断的悔恨当初……
看着齐轩悔恨自责的模样,萧翎微皱眉,她不太喜欢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的人。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有什么好自责懊悔的?
萧翎这么想,也这么说了,“错的不是你,是朝廷的不作为,是杀害你父母的人,你有什么好自责的。”
如果不是他逃过这一劫,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父母是如何死的。
齐轩在无意间知道那场大火是曹维良让人放的后,他觉得也是,甚至也侥幸躲过这一劫。
若不然,他也死了,就没人给他爹娘报仇了。
“后来,我报官到县衙,但曹维良将那场大火判为意外失火,我不服,在我几次上告后以我有精神错乱之症抓了起来。
还是卫长兄联合当地学子,逼得曹维良不得不放了我。
出来后,我从卫长兄那里得知曹维良之所以要杀我们一家,就是因为卫长兄带着上京学子状告六年前那届科举有官员舞弊徇私。”
“此案,谢大人应该清楚。”
齐轩看向谢徇,“这案子影响甚大,还是谢大人亲手查的。”
萧翎看过去。
“是,”谢徇颔首。当年谢徇还只是京兆府的小小书吏。
因为这个案子,成功走入陛下眼中,一跃挤下了当时的京兆尹,他成功上位。
六年时间,谢徇又从京兆尹走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再次接手与当年的案子。
“此案牵连了大庆很多官员,曹维良因为有薛相孙女婿这一身份,轻松避过,但他心里还记恨着牵连他的始作俑者,又不敢杀了卫长兄,因此为了给卫长兄一个警告,便将我们一家杀害。
我出来后,曹维良又担心我如同卫长兄一样,入京上告,不仅让人盯着我,还让人将我叔婶堂弟也都做成意外遇害的样子。”
“后面几年我装傻充愣,让他们以为我是真傻了,在他们放松警惕后,我装作乞丐离开了曲江,上京为我齐家涛一个公道,几次到了洛京城门,我都不敢进去……”
因为不知道上京后该去找谁。
齐轩看向谢徇,他不知道六年后的谢大人是否还是六年前的谢徇。
齐轩后面没有说完的话,在场的几人也都明白。
齐轩和卫谦都只是一文弱普通书生,朝中没有认识交好的人。
是以,也不知道谁会帮他们。
何况,他们得罪的是薛相的孙女婿,也是相当于得罪了薛家的人。
谁敢帮他们呢?
在不知道谁会帮他们讨公道的情况下,不踏入洛京城是对的。
进入了洛京城,就是自投罗网。
说完后,齐轩久久没有从回忆中的伤痛里走出来。
一边的卫长兄在旁边听完,也是轻轻一叹。
卫谦自责道:“都是因为我的冲动,连累到了师父师母。”
如果他当年没有冲动带领各学子在京中闹事,也许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
他师父师母不会死,齐家二房一家也不会死,轩弟更不会因他装疯扮傻六年。
但仔细想想,如果重来,他也许还是会选择揭发科举舞弊。
听到卫谦的自责,齐轩摇了摇头,“不怪你,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爹曾说:做人最要紧的是修身修心其次才是治国,要不愧于心,只要你无愧于心便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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