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一行人马终于来到目的地坞堡前。
刘遵路上才知道靳月光这护卫之名并非掩人耳目。皆因每次需要休息而到附近城镇时,靳月光只要拿出手中令牌,便能畅通无阻,又有人提供好饭菜和补给。
石勒给的这个令牌显然级别不低,刘遵如果光靠自己,怕不是一路乞讨都回不到东晋。别说遇到强盗马匪之类,光几十个流民一拥而上,他一个人就无从应对。
还好刘遵于路上也不时吟几首唐诗,唱几曲后世的流行歌,美其名曰消解苦闷。不然这东晋软饭人是当得不太心安理得。
至于《梅花三弄》这种大招,肯定要留到关键时刻才使出。
话不多说,靳月光已下马,在数名护卫簇拥下和坞堡看守开始交涉。刘遵则悠然地打量着坞堡。
此坞堡看上去比征北小城完善许多。外城是用土墙建成的垒壁,三面走势笔直,背靠山一面则依照山势而变。
一个方形大门供出入通行,上面是一座小型门楼,外城墙上又有角楼若干,楼里各有守卫。大门旁树有一杆大旗。
“韩山坞。”刘遵走近,认出上面的文字。这时期坞堡多不胜数,刘遵自然“记”不起有关这个坞堡的记忆。
韩山坞的外墙内又见有众多屋檐,错落排列,连成一片。刘遵觉得在上面一路飞檐走壁,应该十分有趣。
坞中间又有一座望楼,楼层如积木般向上堆叠。公孙瓒当年修建的“易京”就类似于这种楼橹式坞堡。
上面有一小型建筑,刘遵知道那是“鼓楼”,因为一般会放置有一面大鼓。
鼓楼用来侦察敌情,若发现有贼寇入侵,则敲响大鼓,四处近邻的坞堡闻之又击鼓传递,如此这般,情报就可达附近十数里。再在险要处设下埋伏,则一般贼寇难以得手。
“可惜只能用来传递简单信息。”
刘遵摇摇头。当下他可没心思搞什么信息传递系统,搞出来还要各种试验,前置条件太多了。
韩山坞建在山腰一处平整的高地上,耕地及水源则在下方平地上。若干甲士护卫着耕种的坞民。
永嘉之乱后,坞堡是北方一种广泛存在的民间组织形式。光在洛水范围,《水经注》里面有记载,以坞为地名的就有金门坞、檀山坞、白马坞、合水坞等。
石勒在冀州攻陷和招降的郡县坞堡多达百余,民众多达十余万人。石勒就是以这批坞堡里有学识的汉人为基础,建立了“君子营”。后来石勒又采取了其他一系列优抚坞堡的政策,终于站稳脚跟。
一定程度上,石勒能靠十八骑达到今日成就,八王之乱后的这种社会结构是一大原因。地方没有了强权的统一调度规划,只能以防御为主。名门士族和地方豪族结成连片坞堡,宗族则以血缘关系为单位,再吸纳流民形成单个坞堡。华北多有流民坞存在,剩下的流民只能抱团自保,如乞活军等。
因此,石勒只要有了几千部队,就可以先从小型坞堡入手,将其各个击破,再化零为整,如此不断滚雪球,越滚越大。有些坞堡迫于压力,也会为石勒部队提供粮草,这样石勒的骑兵就更加具有机动性。这种“滚雪球”战术简单有效,所以即使葛陂之战令石勒一次性没了一半部队,依旧能重新崛起。
相比石勒刚柔并济的策略,王弥则是更直接的土匪作风,去到哪里祸害到哪里,如蝗虫过境一般。而效忠西晋的荀晞也本着“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贼”的高压政策,反而令很多坞堡惧而投靠赵汉。
后两种打法,刘遵自然不认为适合自己以后采用。他没有胡人那种骑兵本领,也不想如此残害百姓。更加适合的应该是祖逖那种,用汉人的身份认同和晋室的官方身份步步为营,这样也更加出师有名。而且,与刘琨相比,祖逖更偏向实用主义。
石勒这种战术在北方得心应手,但南方河网密布,骑兵的作用会被船只克制。不过东晋也有自身特殊的矛盾,南渡的“北人”保留原地建制,却不用承担赋税,成为“白籍”。因为北伐主要依靠的兵源也是这些人。
刘遵想着这些问题,觉得头都大了。以前虽然也知道这些知识,但想灵活运用需要更深入研究。
他现在要想完成不那么原始的资本原始积累,能依靠的只有两个人:祖逖和温峤。靳月光暂时还没信得过。
反正活在当下吧。
靳月光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她一蹦一跳地走出坞门,叫刘遵入坞,看来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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