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是永昌元年(322年)二月中。

这段时间,刘遵忙于转移百姓到寿春,已经转移了一万多户。

寿春城外郭庞大,临时安置百姓在此,总比惨遭胡骑肆虐好。

而王敦的清君侧大军已经接近抵达建康,沿途没遇到多少抵抗。

王敦在芜湖时又又上表罪状刁协。

司马睿也大怒,说要亲率六军以诛大逆,还下令杀王敦者,封五千户侯。

然而其他门阀态度暧昧,连温峤也和周顗说“大将军此举似有所在,不算太过分”。

倒是周顗断定温峤少年未更事,说“人主自非尧舜,何能无失,人臣岂可得举兵以协主”。

刘遵早前派人到甘卓处,说一同出兵先在猪口会合,静候建康方面的情报。等看清王敦是清君侧还是图谋不轨,再另做打算。

此举正符合甘卓骑墙派的心意,他的想法就是两边都不得罪又可以趁机获利,犹豫不过是怕事情闹太大而已。

刘遵得知甘卓已出兵和发了檄文,心中暗喜。

“目前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这群老家伙,一天到晚算计来算计去的,累不累?

“甘卓你也一把年纪了,还当王敦只是一介武夫。就算王敦不耍心机,还有钱凤呢。

“在襄阳安插内应,这么简单有效的办法,怎么能不提防呢。可惜我实力不足。”

“现在就看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好戏要上演了!“

与此同时,建康城内的气氛极为紧张。

咸亨茶楼内商人间的传言,也由之前“大逆不道的篡位者进入江州”,变成了“王大将军将于明天抵达他忠诚的建康城”。

谢真石收到谢鲲的书信,提前一步和亲戚到了会稽避难,还好路上没遇到沈充的叛军。

戴渊已经回城,他被司马睿加进为骠骑将军,与右卫将军郭逸一同,夹道筑垒于大桁桥之北。

这天,刘隗也回到了都城。

回到建康的这天,大概是刘隗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司马睿安排了文武百官到皇城外的官道上迎接。

王敦上疏说刘隗是奸佞,刘隗也眉飞色舞地骑行在官道上,一副旁若无人的小人模样,与王敦相当配合。

“什么王与马共天下,都是些不可信的童谣。我刘隗智不足以驭人,勇不足以却病,如今不也得到群臣景仰?”

刘隗和随从谈笑风生,甚至对昔日私吞国资的秘事侃侃而谈。

他不懂行军打仗,也不了解王敦的军事实力,最大的本领就在于察言观色,揣摩上意。

刘隗一向很享受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更不用说如今拥有特权了。他自知能力无法与名士相比,但皇上喜欢的恰恰就是他这种庸才。

即将进入宫门时,刘隗终于看到了一个盼望已久的身影,那是跪在宫门外的王导。

在王导身后,二三十个王家子弟都跪在地上。

刘隗虽然在外,也知道王导在宫门外谢罪的行为已经有好些日子,可司马睿一直没有接见他们。

“哼,王敦造反了,你们这些同党还想保住性命。什么江左管夷吾,徒有其名罢了!”

来自心底的一丝自卑,让刘隗在王导面前说出狠话。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刘隗甚至想拔刀手刃这些乱臣贼子。

王导抬头淡淡地看了刘隗一眼,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刘隗觉得受到极大侮辱,不禁怒火中烧,“现在就要弄死王导”的念头浮现脑海。

刻碎之政后,刘隗一跃成为司马睿的大红人,即使领兵在外,但凡遇到重大事务,司马睿也会派人征求他的意见。

直到这一刻,刘隗还觉得政治二字相当简单,王敦的叛军也绝对敌不过皇帝的正义之师。

刘隗大步闯进太极殿内,刁协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皇上后,刘隗直奔主题,请求司马睿诛杀王导以及王家子弟。

原本笑容满脸的司马睿现出为难的表情,还闪烁其词地拒绝了这提议。

刘隗心里一沉,之前曾经弹劾王含,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司马睿同意的往事浮现眼前。

什么叛臣贼子,什么心腹大臣,此刻的刘隗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随时可以被舍弃。

他面露惧色,大冬天的手心也冒出了汗,心里盘算的是如何趁机逃走。

要不逃到石勒那边去?

此时的刘隗,哪里还有刚才的意气风发。

而在司马睿眼里,刘隗这种稳操胜券的姿态固然可以稳定人心,可惜到时遇上王敦的部队,必定不堪一击。

司马睿对流民帅的破坏性有更深的防备。

他曾经试探过苏峻的口风,结果苏峻狮子开大口,这事也就不欢而散。

刘隗虽然无才无德,让他守卫金城,应该能抵御沈充私养的家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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