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玉点点头,小口地喝着粥。
粥里带着药,并不好吃,萧则玉像是吃习惯了,一口一口,并无多少抗拒。
刘鸿盛只是刘贵的主子,而刘茂却流着刘贵的血。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更何况刘贵不傻,他早该想到刘鸿盛当年能把知情下人灭口,未必不能把他刘贵一家灭口。
人总是自私的,趋利避害是本能。
一碗药粥很快用完,漱过口后,接过双犀递来的蜜饯放进嘴里。
甜味蔓延,压住苦涩,萧则玉才心满意足地转至南窗旁的书桌坐下。
桌上的山水玉雕笔筒里斜斜插着两只狼毫,桌上还铺陈着之前书写的字,是几行狂草。
萧则玉有时候会在窗前写字,映着窗外枯树梅枝,临风伴月,颇有意趣。
母亲萧瑜曾说这枯梅实在有些了无生趣,要移植一些花草到院子里。
萧则玉没有拒绝院子里铺满繁花,但是也没有同意让人把这株枯梅挖走。
她觉得这梅树像极了她自己,雪夜绽放,枯木逢春也未可知。
执笔人面上平静如斯,纸上却笔走龙蛇。
萧则玉取了笔,又蘸了墨,写了个“刘”字,很是潦草。
萧则玉望着纸上的字,微微失神。
曾家父亲是个顽固的教书先生,忙于教书育人养家糊口,在家中的时间并不很多。
尽管如此,家中三个孩子的启蒙和课业皆由他亲自教导。
曾清彗的字和她人一样温柔雅致,曾清山的字遒劲有力,唯有曾清雪写字行云流水随心所欲。
曾父总被她交上来的习字课业气得跳脚,总是说吾家小女看着清弱,脾性倔强十分,且执拗不改。
后来没办法,曾父妥协寻了一本字帖,塞给她道:“这是张大家的字帖,他的字笔画繁复,结构松散,形态多变,很是适合你。你跟着好好临摹,好好练一练。”
曾清雪翻看那字帖,果真如父亲所言,甚合她意。
于是她将字帖翻来覆去地临摹,最后帖子都被摹坏了。
后来才知道,那字帖很是贵重,是曾父珍藏已久的,他自己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用。
萧则玉望着纸上的字,如今落笔,还是当年的字迹。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又提起笔,在“刘”字后,写了“太傅府”与“失踪”几个字。
昨日,刘贵所言虽有部分隐瞒,但是,整件事情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
建和二十年五月末,曾清山入京。
建和二十年六月上旬,关二爷诞辰前几日,京郊抱鹿山上,曾清山于碑林失踪,曾清彗被太傅府公子凌辱。
刘家畏惧太傅府权势,按下此事,将曾清彗关在家中,对外称疯了。
曾清彗并非软弱之人,遭遇凌辱,讨回公道定然大过寻死,找寻弟弟亦想尽办法。
刘鸿盛还残存一点良心,报官,衙门寻人未果。
建和二十年八月上旬,曾清彗被察觉有了身孕。
第二日,太傅府的人向刘家施压。
同年八月十五,曾父被下狱。
隔天,曾家接到刘家来信,女儿身死,儿子失踪。
建和二十年八月下旬,刘鸿盛做了伥鬼,杀了曾清彗。
而千里之外的安平县,年幼的曾清雪和已经疯魔了的曾母死于人为火患。
同年九月,刘家锦绣坊得了太傅府眷顾,生意扶摇直上,飞黄腾达。
萧则玉换一只笔,蘸了朱砂,在“太傅府”、“京畿衙门”、“牢狱”、“大火”几个字上,画了红圈。
萧则玉握紧了笔,“寻找曾清山的下落不要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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