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住在村子东南,出屋门不远就是围绕村子流淌的平水河。

平水河两侧是宽阔的石滩,石滩边缘比河山村地势矮了一丈多,形成了一片缓坡。

缓坡处的青草茂盛,这片石滩上蹲着几个妇人姑娘在洗衣服。

“哎,你们看到木桥那边停着的马车了吗?”

“看着比王老爷家的马车还要豪华得嘞。”

“我看到那一行人到吴先生家去了,待会儿,让我家那口子从池塘里抓尾大鱼送过去,让吴先生好好待客。”

“吴先生长得俊啊……”

“我说你不要天天惦记吴先生了,小心吴婉娘又叉腰骂你。”

“那个母夜叉……”

吴家小院里根本不晓得河边的闲话,萧则玉试探着挨了挨瓷碗,还有些烫手,便缩回了手。

“婉娘是怎么知道我们来自南边呢?”

“瞧贵人身上那玉佩,该是京城一带的雕琢手法,可不像咱们这边儿。”吴婉娘憨憨的笑笑。

萧则玉听得心中一震,没想到这吴婉娘瞧着不过一个普通村妇,眼神倒是凌厉。

抬眼看了看吴忘尘,发现他低垂着眼,好似此间事和他无甚关系,全凭吴婉娘招待。

萧则玉便开门见山地说:“此番过来,吾受故人之托,来寻找其亲友。”

此言一出,吴忘尘和吴婉娘同时抬眼望向了萧则玉。

她直直盯着两人的眼睛,吴忘尘和吴婉娘两人脸上没有茫然不解的神色,反而挂着一丝了然。

江显接过话继续说:“我家主子那位故人的弟弟五年前于盛京抱鹿山失踪,后来,那位故人意外身亡,寻找弟弟这件事便被我家主子接手了。”

吴忘尘于桌下拉了吴婉娘的手,平淡地问:“不知小姐要寻的人有何特征?”

萧则玉将两人桌下的动作看在眼里,若无其事地开口:“曾姐姐和我说过,她弟弟左侧后腰处有一处拇指盖大小的胎记,偏圆的不规则形状,四周散落着无数同色斑点,似星辰般环绕。”

吴忘尘听闻此言,便信了大半,只因好友那处胎记很是隐秘,非亲近之人不可知。

“曾家姐姐如何亡故的?”

萧则玉掩下情绪,轻声回:“不慎落水而亡。”

吴忘尘内心一阵翻腾,语调带着哭腔:“曾家姐弟于我有大恩。”

原来,吴忘尘初到盛京不久就大病了一场,随身携带的盘缠都花光了,病情不见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因拖欠房钱被客栈扫地出门后遇到了曾清山,他热心帮助了吴忘尘,租赁房屋,延医用药。

这份恩情被吴忘尘记在了心里,所以得知曾清山失踪后,是曾清慧传了消息给他,他才知道曾清山哪里是失踪,根本是被人诬陷关进了牢狱,最后流放边关。

萧则玉失神地问:“曾清慧是如何得知曾清山被人诬陷进了牢狱?”

姐姐当时该是处在什么样的绝境,叫天无门,萧则玉戾气上涌,还是便宜了刘鸿盛那个畜生。

吴忘尘低语,“不知道,我并未见过曾家姐姐,只从清山兄口中得知姐姐温柔端庄,是位性子极坚韧的女子。有一天,曾家姐姐的侍女找到我告知我的,那侍女很是匆匆,前后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得到消息数日后,曾清山就被判了流放。

吴忘尘为了报恩,跟随在押解队伍后面,一起走上了流放之路。

从花红柳绿的江南到朔风凛冽的北境,千里路遥,终是走到了。

曾清山额头上的黥刻生了疮化了脓,结成痂奇痒无比,他总是忍不住挠它。

那伤口好了烂,烂了好,后来便留了疤。

一路上,他带着枷,手脚锁着沉重的铁链,磨破的地方在那种境地里已经算是最轻微的伤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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