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新开一听,看了看这人,大约三十来岁,面色发白,于是问道:“那请问大哥贵姓啊。“不要说什么贵姓,象我们这样的人,可不能称贵,我姓毛,名宏,字楚连。那个络腮胡叫刘毛”那毛楚连叹了一口气说:“说起来我也是识字的人,没想到落到如此田地。”成新开一边听着毛楚连说话,一边摸了摸自己刚才流血的鼻子,此时似乎不那么疼了,成新开偷偷看了一眼,这里面几个人都东倒西歪的,似睡非睡。旁边一个大木桶,散发出恶臭,分明是屎尿马桶。
监牢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踢踢踏踏是人在走路。几个衙役拿着钥匙,将牢门打开,厉声喝道:“里面的人都给我出来,快点。”牢内众人都吃惊的站起来,伸头往外看。只见外边的人排成两列,用绳索连着,低头闭口,没有一人敢言语,陆陆续续往外出。
不多时,衙役们将成新开、毛楚连、刘毛儿等一干人等也用绳索牵了,陆陆续续往外出。黑压压一大片人,约莫有好几百人,被手执长枪的官兵和衙役,围在中间,渐渐向城外走去。成新开心中暗自思虑:“这不知是去被处死,还是去让做工,也还是转换一个牢房。”想到苦处,也无法可想了,只是机械的迈着两条腿,跟着众人前行。
出城时是将近正午,走了大约半天时间,渐渐日头泛红,眼看将要落山。终于领头的差官喝道:“都停了,埋锅造饭。”于是众囚犯都就地坐下来。负责做饭的囚犯,砍柴生火,烧锅做饭。其余的都老老实实的一排一排的坐好,像木头人一样,一个也不敢出声。虽然有好几百人,但是安静的能听见呼吸声。
渐渐的天黑了,入了夜。饭做好了,黑魆魆的也看不清,一碗汤,咸乎乎涩拉拉的,也不只是什么汤,一个饼,臭臭的还有泥土粒子,也不是什么饼。成新开狠狠心,都吞了下去,心想先活下来再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中午终于来到一个山谷里。原来这是一个炼铁厂和兵器厂,外边人只知道这是一个石头厂。看来这些人是要在这里干活了。差官将众囚犯与兵器厂里的管事做了交割。
成新开在就地等待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地形:这山谷果然险峻,两面都是悬崖,一面是矿石山,一面是入口有差役把守,想跑都跑不掉。不一会儿,差役头目让人拖了两具死尸过来,对着刚来的这些人喝道:“在这里干活,凡是不老实的,想逃跑的,这就是下场。这两个一个是逃跑摔死的,一个逃跑时被打死的,有谁再敢跑,小心狗命。”
打铁是刘毛的老本行,不消说,刘毛被安排去打铁,老伞匠毛楚连和成新开拉车推石头。
石头场方圆范围不小,两面环山,一面是悬崖,只有一面是出口。出口处接连有三处岗楼,每个岗楼上四个人当值,都是弓箭手。曾经也有人想逃出去,结果没有到达第一个岗楼,就被一箭射倒。到了这个地方,要么累死,要么打死。
这是朝廷的兵器厂,除了少量正常聘用的职业兵器师,剩下就是被抓来的这些劳工。这些劳工有大部分是半途被官兵抓来,以各种罪名被罚劳役的平民。乞丐、无业游民,或者一个人外地人正在路上走着,该倒霉的话,随时就被抓起来。除非你有当地人的证明并且出钱保证才能放走,或者办理的有当地地保出具的临时居住证明,否则就会送到这里来,要么累死,要么打死。这些人说是囚犯,但是又没有犯什么案子,把这些人抓起来,一方面是为了增加石头场的劳力,另一方面还可以诈些钱财。
干了将近两个月,有一日中午,阳光毒辣,众人正在做工,乒乒乓乓响声不停,有一个枯瘦中年汉子,实在吃不消了,于是躲到一面大石头下想休息一会儿。这时,一名衙役巡视过来,抡起鞭子就抽,这一鞭子下去,眼见这汉子脸上立即出现一道血痕,汉子转身想跑,这衙役紧追。边追边骂:“他妈的,你跑吧,看你能跑到哪儿去。”迎面又跑来一个衙役,两个衙役一前一后,左拧右拽,把枯瘦汉子死死抓住,连拖带拉,将枯瘦汉子拉进一间房子。一阵阵的哀嚎声,渐渐声音低了。
到了晚上,住处的门突然“哐当”一声开了,两个衙役压着枯瘦汉子,其中一人一脚把枯瘦汉子踹了进来。等两个衙役走了,毛楚连悄悄走过去,将枯瘦汉子扶到睡铺上。那汉子弱声说了句谢谢,就倒在铺上,不断轻轻呻吟着。
第二天上工,那汉子动不了了。一名衙役用脚踢了一下,那汉子哼了一声,然后又一动不动了。于是衙役让两个劳工抬了出去,放在悬崖边上,一脚踢了下去。
劳工们一天都不吱声,心想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说不定就死了。如此又过了十多天,半夜睡觉的时候,成新开用胳膊碰了毛楚连一下,轻声说道:“毛大哥,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待下去等死吗。”
毛楚连:“不等死又怎么样呢?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毛楚连左右四顾,看看四周,然后是低声说道:“兄弟,谁又不想走呢?但是你想,这前后都有人站岗,没有人看守的就是那两边的悬崖了,那也是死路一条啊?”
成新开说:“要是有翅膀飞出去就好了”。毛楚连听了,愣了一会儿说:“翅膀长不出来,但是有大风筝坐上去是不是也能飞出去。”成新开说:“不过也要冒风险,也说不定跑不掉,就这样死了。”
毛楚连说:“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去试试,总比等死强。”成新开说:“毛大哥,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毛楚连对着成新开耳语了一阵,然后又说:“那我们姑且试试吧,不过我想我们要和刘毛儿说一下,让他一起走。”成新开说:“这事知道的人多了,怕不安全吧,他告密怎么办?”毛楚连说:“不妨事,刘毛儿我自小认识他,只是脾气耿直,也不是坏人。很讲义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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