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骄阳似火,沧州大旱。

天灾往往伴随着人祸。眼见溪水断流,古井枯竭。若无一场大雨,地里即将颗粒无收。为求生计,卖儿卖女之事,时有发生。

黄风一家五口,祖上本有十亩良田。偏偏他爷爷年轻时心高气傲,被人怂恿,去武馆习武,说是搏一个前程。

将家产全部卖光,到头来也没有学出一个名堂。无奈之下,只能成为地主家的佃农,最后郁郁而终。

习武需要天赋,需要悟性,更需要庞大的财力。

普通人想要习武有成,无异于痴人说梦。他爷爷当年应该是被人做局,为的就是他们家的十亩良田。

事到如今,他们就算明悟过来了,也于事无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已经无法挽回。

当然这件事,黄风没有心思理会了。

狗日的老天爷连着两三个月没有下雨,此时正值盛夏,烈日如火。地里的庄稼无法生长,他爹已经把他抓住,要将他卖到大户人家为奴。

听闻大户人家的奴才时不时就会被打个半死,更有甚者,直接被人打死,然后丢在乱坟岗。

如此凶险,黄风怎么会愿意。他拼命挣扎,试图逃脱出去。然而他爹已经捆住了他双手双脚,任凭他拼命叫唤,也无动于衷。

整整叫了一夜,悲嚎声充斥在整个村庄。没有人前来相救,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直到天公欲晓,一缕霞光刺破无边的黑暗,凄惨地悲嚎声才停止下来。

几个呼吸之后,房间内传来妇人的声音。

“当家的,风儿会不会出事了?你出去看看。”

听到悲嚎声,已经是心痛欲裂。声音消失之后,更是揪心。

昏暗中,男子双目赤红,显然也是一夜未睡。听到这句话,他缓缓起身,心神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当家的,没事吧。”

妇人连忙过来扶住,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倒了,一家子人全部活不了。而且又是大旱之年,更加凄惨。

“我没事!”男子稳了稳心神,沉声回道。

然后他回过头看了看眼前的妻儿,眼中泪光一闪而过,很快撇过头去。三两步走到门口,推开低矮的木门。看见天边霞光洒落,顺势抹去眼角的泪珠。

庭院中,有一个半大小子,身量不高,看上去十分偏瘦。他整个人被绑在枣树上,反手捆着,双脚同样被麻布缠绕住,丝毫不得动弹。

黄风,他的大儿子,还差三个月零五天满十五岁。向来聪明伶俐,手脚麻利,干活是把好手。

可惜,这个狗日的世道,实在是让人无能为力。

家里存粮已无,地里庄稼眼看颗粒无收,山上的野菜已经被采摘殆尽,接下来只能啃树皮了。

他们两口子倒是没什么问题,然两个小孩恐怕受不了,极有可能会被活活饿死。

二儿子黄雷,今年十一岁半。幼女黄雨,今年刚满七岁。

前几日,他听闻百草堂招收一批药仆,只要肯签字画押,每个人给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在一些大户人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然对他而言,足以应付这个灾年。况且百草堂的名声向来不错,很少随意打杀奴仆。

他与百草堂已经说好了,今日清晨,百草堂的人就会过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签字画押,再无牵挂。

此时。

屋外还有几分昏暗,看不太真切。隐约中,黄风似乎已经闭上双目,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真的出事了?

男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很快就来到少年面前。仔细端详一二,粗硬的手指往少年鼻尖探去。

嚯!

少年的双眼瞬间睁开,精光一闪而过,好似一道雷电劈入男子的脑海之中。

这……

男子顿时愣住了,身子也僵硬了,抬起的手指也忘了收回去。

这时。

少年的目光清澈无比,澄净如水。片刻之后,他喃喃自语:“难道那个方子是假的?把老子干到这里来了?果然不能听网上的虚假信息,大意了。”

难言之隐,割以永治。

世人几人能做到?

黄风自认无法做到,找了许多名医,依旧无法重振雄风。无奈之下,在网上自己找了一个方子,一副汤药干到这里来了,真是一步到位了。

“嘶~”

“黄大山,还不把老子放了,我要出了好歹,定然跟你没完!”

听到少年的怒吼声,黄大山方才如梦初醒,稳住心神之后,又上下打量一番。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到茅草屋中。

“吱!”

破烂的木门关上,只有清风呼呼作响,不停地拍打陈旧的窗户。

嘶~

这个家伙真要把他卖了!真是完犊子了!简直是天崩开局,还有他更惨的吗?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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