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蹲在湖边观察了几个小时,日头正上,清澈的海水面波光粼粼,时而跳跃在沙滩上,时而飞跃于水平面之上的海鸟盘旋在湖泊中央,寻觅着午餐。
祂听见了身后人平缓的呼吸声,把姿势从站着变成坐着。
挪亚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和拉撒路这片土地一起,正在一点一点的朝着不可挽回的深渊滑落。
注视着一切发生的伊莱心情十分忧郁,可祂什么都做不到,这不是祂能插手的事情。
赏金猎人太过渺小,在历史的巨轮前,祂除了尽可能的躲避,逃离,没有更好的办法。
无知不代表幸福,全知更无法代言。
伊莱短暂的人生里充斥着数不清的别离,有些是人为,有些是天灾,还有些则是被祂亲自葬送的。
人类一旦到达儿童与少年时期,他的情感就会发育出一个基础的雏形,喜怒哀乐从此有了容器。
按照规划好的轨迹行驶,度过青春期,长到成年的人类都会在童年时就打好的基础上针对性进行发展。
在某一方面特别突出,或是在某一方面特别薄弱,也可能是所有方面都均衡发展,更有可能是每个方面都为零。
不论如何,情感成长都是一个需要时间和精力去栽培的事情。
伊莱也不例外。
童年经历让祂异于常人,在情感这一板块,祂缺失的步骤太多,可以说,直到祂成年,祂才真正的开始尝试学习情感。
在18岁之前,祂只是一具空有人皮的机器。
每一个行为,动作,都是经过精心思考,经过大脑的重重筛选才被允许执行的。
这样的日子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生活,顶多只能称为活着。
活着。
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这就是18之前的伊莱思考的首要问题,也是和祂相同的人的一生追求。
18岁后,祂遇到了自己的贵人,那个人通过日常中的一点一滴,用整整六年的时间,教会了脑子里空空如也的伊莱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祂有幸,遇到了他,得到了改变。
祂很不幸,遇到了他,又失去了他。
人的一生总是跌宕起伏,曲折不断的。
至少曾经拥有过,这就够了。
伊莱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离别时的冲击给祂留下来深刻的印像,伊莱不惧怕告别,但若是可以,祂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
【我应该离他远点。】
伊莱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虽说周围没有观众吧。
“……沙,沙……”
脚步声没能再进一步,赏金猎人已经站起身抽出了腰间的枪,祂凝视着看到武器时瞬间变脸的人,晃了晃枪口,压低声音开口道。
“……闭嘴,滚远点。”
“……”
那人做了个“我不说话别开枪”的手势,举起双手的同时一步步朝后退,离开了闭着眼安详睡觉的挪亚。
“……”
伊莱收起枪,看到这一幕小偷小摸的扒手连滚带爬的跑了,祂望向几米外的挪亚。
嗯……还在睡觉。
…白担心了。
伊莱蹲回去了海边,祂双眼盯着湖水里游动的鱼苗,脑海回想起刚才被外人打断的事情。
【我果然应该离他远点。】
“……”
【我为什么没有离他远点?】
【我有很多机会能推开他。】
【但我都没有选择那么做。】
【为什么?】
“……”
挪亚?特里斯坦身上有一种,常人无法描绘的吸引力。
那种引力对于伊莱这种人来说,是致命、剧毒,难以抗拒的。
不顾一切的怒火?
生死度外的洒脱?
必死无疑的疯狂。
这种精神对于伊莱这类危险人物来说,太具有诱惑力了。
祂清醒的被诱捕,就像明知命运却义无反顾扑向火焰的飞蛾。
【……】
算了,随便吧。
反正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放纵一把也无不可。
再者,以特里斯坦的那个为他人着想的性格,他们再怎么亲近,肯定是不会跨越最后一道线的。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要能守住自己的底线,伊莱没什么可担心的,祂在情绪抽离这一方面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祂若是能说服自己,就能骗过自己,减少无法回避的伤害,体面的从这段情感中离场。
“……”
“……嗯……伊莱?”
挪亚幽幽转醒,他迷茫的睁了睁双眼,在四周扫了一圈却没能找到赏金猎人的身影。
男人发麻的手臂撑起上半身,正要站起身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叹息声。
“特里斯坦,我在这里。“
挪亚刚睡醒,视线还没完全恢复,眼里的伊莱的样子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身体又有些晃荡,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
这可超出伊莱的预料了,男人的手掌越来越近,留给祂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躲开?】
【……】
“……”
挪亚的手拽住了赏金猎人的手腕,祂最终还是没有避开,伊莱安抚性的拍了拍男人的手背,借着自己的力气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太阳向下沉,海面裁剪圆日的形状,装点在天边一个不完整的半圆。
赤橙的光辉照耀在沙滩上,黄金变得华美无比,男人的皮靴陷进沙子里,他恍惚的眨了眨眼。
“……”
挪亚的理智回笼了,他收回视线,意识到自己还在抓着伊莱的手腕,而对方居然没有从他手里抽出去的预兆。
掌心的温度高的吓人,他心跳也快的吓人。
【拜托,请装聋作哑一次。】
“哈。”
伊莱轻笑两声,祂拍掉男人身上的沙子,在挪亚手足无措之前,反手拉着对方离开沙滩。
“刚睡醒,你还不太清醒,最好抓着我的手别松。”
“……谢谢。”
挪亚跟在赏金猎人身后往回走,内心疯狂感谢伊莱递给他的台阶。
“……”
伊莱和挪亚走了一路都没能碰到几个人,拉撒路城越来越乱了,三大家族打的热火朝天,已经到了路过的狗都会被踹一脚的程度。
太阳还没下山,街道上就看不见几个人了,大家遵循着黑夜危险的守则,关上窗户,锁好家门,闭门不出。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住在自家店铺里的生意人会不把门上锁做生意。
二人沿着前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手上拿的东西越来越多,无论如何,挪亚始终没松开手。
他想,就这一次机会,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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