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颜死了。
死在大婚的这日!
死之前白朝颜足抵红莲,红衣素手,安静的坐于床榻边,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是对未来憧憬的向往。
一阵欢声细语顺着镂空雕花的窗棂随风而来,却与她无关。
只因,今日同样是她长姐出嫁的日子。
白朝颜想,那些堂姊妹和家中的长辈,现在都围绕在长姐身边吧……
同样身为镇国公嫡女的白朝颜,刚出生便随父亲前往封地大梁,成年后回归上京,本以为是久别重逢的家人团聚,可等待着她的不过是姊妹之间的阴险算计,祖母的冷漠无情,母亲的偏袒包庇罢了……
白朝颜明白,无论她如何做,都是比不过长姐的。
好在……
她遇见了他。
辅国公嫡子云子琛,如今世袭的辅国公。
那个曾拉着她的手,说要待她一世好的男子。
“踏踏踏……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朝颜循声望去,就见穿着菊纹锦缎的赵玄英迈步而来。
漆乌发梳成一个反绾髻,明明早已年过三旬,保养得当的面颊却不见一丝褶皱。
“阿娘……”
白朝颜惊喜起身,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了上去,想要握住赵玄英的手。
她的阿娘心里还是有着她的。
赵玄英任由白朝颜的手握了过来,细致的双眉不经意皱了皱,一抹疏远之色闪过眼底,才道,“就在刚刚宫里传来消息,新帝登基了。”
白朝颜面上的欣喜更甚,云子琛和父亲一直辅佐的便是新帝,既新帝登基,无论是白家还是辅国公府,必是水涨船高。
可是下一秒,赵玄英却又道,“你父亲拥护先帝意图弑君,好在你父亲没有酿成大错,被御林军围剿时畏罪自杀……”
白朝颜脸上的笑容顺势凝固,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不会,不会的……”
云子琛于她订下婚期后,几次三番前往大梁与她父亲面议,为的就是商量着如何辅佐新帝。
就在昨日,她的父亲在抵达上京后,还拉着她的手与她说,让她放宽心,好好的走下去……
阿父不会骗她的!
“如今你父亲不在了,大梁的那些铁骑只认你,只要你将兵权交出,便是戴罪立功,新帝一定会网开一面……”赵玄英说的简单而直白,反正她这个女儿一向耳根子软,自会乖乖听话。
但白朝颜却道,“不要。”
赵玄英一愣,仿佛听错了什么,“你,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白朝颜压着涌到心口血气,哪怕此刻的她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撕心裂肺般的绞痛席卷全身,却仍旧一字一顿说的铿锵有力。
若父亲早有谋逆之心,又何必等到新帝登基的这日?
阿父坐拥大梁十万铁骑,这样的数字是皇族的依靠,同样也是皇族的一根刺!
只怕……
弑君是假,皇族意图逼害父亲才是真!
“我现在就进宫。”白朝颜提起裙摆,转身欲行。
赵玄英吓了一跳,一把拉住白朝颜的手腕,“交出兵权才是正道,你身为白家嫡女,就该懂得以大局为重!”
边缘尽绣鸳鸯图案的双层广绫大袖顺势滑落,一节手臂露出袖外,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骇人的伤疤。
有烫伤,有刀伤,有鞭痕……
纵横交错,密密麻麻。
白朝颜凄然一笑,“自我回到上京,堂姊妹们屡次侮辱,栽赃,欺凌,一笔一笔……阿娘每次都让我为了大局隐忍,可我得到的不过是这满身丑陋的伤疤罢了。”
赵玄英目光阵阵闪烁,“说来说去不过是你自己无能,如今你父亲已死,你现在进宫又能做得了什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弑父之仇,就算是皇家也自当血债血偿!”白朝颜含着唇齿之间久久不散的血腥味,猛然甩开赵玄英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玄英望着白朝颜的背影愣愣的,有些发懵。
这还是记忆之中那个百依百顺,懦弱无能的女儿吗?
白朝颜从小于大梁军中长大,其魄力又怎能是京中那些娇女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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