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都观鹤楼,位于皇城西南处的平桂坊,站在观鹤楼的最高处,向东可以看到都城大片的风光。是仅次于明月相辉楼的第二座高台。
传说这里位于玉枢江畔,曾有仙人踏鹤而来,稍作歇息,见此处巍巍高楼,可遍览山河万里,遂在墙上题名,“观鹤楼”三字。
观鹤楼百年来自负盛名,那些来京都的外地人,都想在观鹤楼的最高处,订一桌酒席。一边吃着京都最经典的火炉烤鸭,香薯饼子,喝着浓烈的状元红,一抬头,远处便是长河,落日,通红的晚霞,和热闹非凡的市井坊间。
一隅观尽天下事,如此只觉得平生快意不过此间一瞬。
观鹤楼最高处的天字号雅间最是难订,因着岁三娘的交情,赶上有客人临时取消,魏瑶在三天后订到了左侧的雅间。虽则天字号右侧的雅间视野更佳,但这样已然十分难得了。
想约那日午后,魏瑶来得颇早,一进房间,却见屏风后有一身影,正站在延伸的窗台前,凭栏远眺,看着悠悠河水发呆。
沈知白前世读书,过目不忘,更多的时间用来发呆,借着天地光景,将那死板的字眼,品出些许不同的意味,那时先生常夸他思虑娴熟,又能于细微之处有独到见解。
“沈公子来得早……”魏瑶走到屏风边,沈知白回头,见她一声粉白罗裙,上绣金丝夹竹桃,头发梳着双环髻,不施粉黛,却容颜姝丽。然更动人的,是她神采之间的灵动。
魏瑶不似寻常千金小姐那般端庄,她斜倚着屏风,手里提着两壶清酒,“翠竹轩的竹叶青,我特意挑了时日浅的,甜酒,味道不会那么呛口……”
“当日不过举手之劳,魏小姐不必客气……”魏瑶肯这般寻常和自己聊天,沈知白却莫名心若擂鼓。似乎有什么要从胸前跳出来。
魏瑶笑笑,把酒放到桌上,随口吩咐了些茶水,绕过屏风,和沈知白一起,看着远处悠悠玉枢江水,缓缓向东流去。
“沈公子,我们退亲吧。”此时栏杆边只有他们两个,魏瑶不喜迂回,直言道。
沈知白心下猛地一窒,半晌才道,“魏小姐为何退亲,可是有其他心仪之人?”
两人视线落在两坊之外,一个粗布麻衣的学子,腰后别着一卷书,挤过街道人群,这要往这里赶来。
魏瑶叹一口气,觉得将计就计不是不可,随即道,“我父亲赏识公子学识,然而成婚之事,终究要两人相互喜欢,才能一起走过漫长岁月。我与公子素昧平生,并无感情。裴公子性情爽直,当日将我救下,魏瑶颇有好感……”
沈知白低头看她,见她虽然侧脸状若羞涩,可他却能清楚知道,她在撒谎。
“若魏小姐当真心仪裴公子……”沈知白看一眼桌上的酒,魏瑶以为对方会成人之美,却听沈知白继续道,“为何却在酒肆选了竹叶青这般清酒,而非酒气浓烈的玉冰烧?”
他话音落下,魏瑶突然愣住。
竹叶青是洛州清酒,前世沈知白最喜欢喝这种酒气清淡的甜酒,酒肆挑选时,她便特意选了这种。却忘了裴轩来自次州,最熟悉的是酒劲干烈的玉冰烧。
沈知白当真不是一般人,不过一句话,就把她的伪装卸掉了。
魏瑶被直白接了短,也知道对方不好对付,看着沈知白问道,“沈公子与我素未谋面,又为何要上门提亲?”
“我们见过……”沈知白与她对视,神色清明坦荡,反倒照得魏瑶有些耍小性子。
见过?他难道想起了前世的事?
魏瑶一愣,却听对方道,“七日前,你路过京郊,在茶摊前留下一锭银子。”
经过他的提醒,魏瑶才想起,那日她受邀去京郊院子游玩,回程的时候见有不少赶考学子跋山涉水,在京郊处精疲力竭,却因为盘缠不够而不敢踏入茶摊。因为恻隐之心,便把银子给了茶摊老板,让他用一文钱的低价卖吃食茶水,让学子有个落脚的地方。
那时茶摊中有不少学子,闹哄哄的,她声音又低,不觉会被人听到。
“官家温养出的千金小姐,却能对穷酸落魄的学子感同身受,出手相助,已然非常难得……”沈知白看着魏瑶的眼睛,不闪不避,“更难得的是,你还顾及了他们的尊严……”
若此生错过这样的女子,他该有多后悔。
虽然结亲之后,拿着那定亲文书,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可那时他只想,快点抓住她。好似只要抓住她,就抓住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公子过誉了……”魏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收敛视线。眼见裴轩这个挡箭牌被戳的粉碎,她只好继续胡诌道,“我说实话,我家娘亲把公子和我的生辰八字拿去找人看了,怕是不太合适……”
沈知白看着魏瑶一脸真诚地说谎,心中莫名有些想笑,面上不显,“哪家大师看的,如何不合适?”
哎呦喂,你还追根究底了!
魏瑶心中暗气,这主角在哪里都不好对付。她眉头微皱,想起自家姐姐经常去的白云观,随口道,“自然是白云观的道士,他们算得可准了……那大师说你我前缘不佳,今生若是和我在一起,会被我克制,仕途阻滞不前,并非良缘……”
眼见魏瑶说的气鼓鼓的,沈知白只觉有些莫名可爱,随即压住上扬的嘴角道,“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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