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聊到寅时,君臣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这次军事畅谈。临别时,李治以吩咐的口吻道:“明日卯时初刻,进宫与寡人练剑!”
或许,是因从军多年之故,薛礼已然习惯了服从上级的命令;也或许,他从此便由衷地敬佩李治,打心底里愿意唯其命是从。
总之,于李治的这句吩咐,他没有半分犹豫地应了声“诺”遂退着身子,却步消失在夜色中…
人刚走不到半分,守在殿外的内宦陈伦便打起了十分的精神,跨入鹤鸣殿的门槛,忍着哈欠问道:“殿下,您下榻何处?”
李治扭头,蹙眉瞪了他一眼不解地问道:“你问这话何意?”
“同安长公主拗不过太子妃,遂命东宫的侍从,连夜地将太子妃一行人送到行宫来了。现下,她正在宁乡殿等候您呢!”
话落,就引得李治一阵心烦意乱。他叱喝道:“谁让她来的?”
陈伦也是个乖觉聪明之人,见自家太子如此说道,心下便知太子不悦王氏,他也便顺水推舟道:“可不是添乱吗?恕臣说句犯上的话,这王家祖孙两儿可真是一对儿活宝,一样的刁蛮任性,骄横无理,也是一样的自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不说乖乖呆在东宫,为殿下主持中馈,管理家务,竟是半分体谅也没有,尽给…”
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治的一道犀利的眼刀,杀回到了嗓子眼里。随之,耳畔也迎来了他厉声呵斥:“放肆!跟寡人在外头住了不过两年,不但心野了,这胆子也越发放大了,连太子妃都敢议论了!这话要是被有心人传到长公主耳朵里,届时,连寡人都救不了你!”
陈伦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听得李治道:“既然太子妃来了,寡人自然是去陪她!”话落人就已跨出了鹤鸣殿,由陈伦和两个婢女打着灯笼,一路往宁乡殿而去。
……………
宁乡殿中,红烛高照,将整个大殿普照得犹如白昼一般。殿内的陈设被在此等候的太子妃王雪艳,砸地满室狼藉。
此时,她正恶狠狠地拧着贴身婢女傅娘的一只耳朵,歇斯底里地叫骂着,说傅娘就是个贱人,存心不想太子知晓她来了。
可怜傅娘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奔流。她一面呼痛,一面夹着哭腔求饶道:“啊,啊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了婢子的耳朵吧,求您了太子妃。婢子,婢子这就去禀报殿下,说您来看他了。”
终于,王雪艳发了慈悲,放开了傅娘被拧得发紫的耳朵,却又像是对待仇人一般狠狠将傅娘往大门处推了一把,又胎脚踹了她脚撒泼骂道“滚,快滚去看看,别让太子被狐狸精勾引去了别的地方!”
傅娘被她这么凶神恶煞地一推,脚下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步结结实实地面朝地板摔倒在地,鼻子与坚硬冰冷的青石砖来了个亲密拥吻,
顿时,鼻腔里的血好似涓涓泉水一般流了出来,吓得周围的一众婢女“啊——”地惊呼出声:“血,血,娘子,傅娘她流血了!”
众婢女,内宦们无不怜悯地看着趴在地上,捂着鼻子痛哭流涕的傅娘,却谁也不敢上前去搀扶她起身。因为,他们怕极了王雪艳!
终于,跟随太子妃的婢女群中有人看不下去,对傅娘有了恻隐之心,怯怯地看着犹如夜叉般的王雪艳道“太子妃,您看傅娘姊姊她…”
话说到一半儿,却换得王雪艳地一阵儿冷哼。
她掠了一眼傅娘,话语极尽刻薄道:“废物,还不快给我爬起来!你是泥巴捏出来的人吗,一推就倒,真够没用的!看看,看看,好好的大殿被你这脏猫弄得晦气死了!”
“来人,还不快拿膜布来,将地上的脏东西擦干净了!”
她话音刚落,宁乡殿的大门儿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只听得王雪艳激动到发颤儿的唤声“殿下!”整个人都扑到了李治的身上,喋喋不休地说着:“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殿下妾忆君欲死!殿下,你可忆妾?可忆妾?殿下,这一天你都去哪里了殿下,你扔得妾好苦!”
忆君欲死?这四个字,竟然从她王雪艳的嘴里说出,李治只觉得像忽然在饭碗里发现了一只绿头苍蝇。父亲可以说忆奴欲死,曦月可以说忆君欲死,甚至,萧紫云也可以这样说,唯独她王雪艳…
刚跨入门槛的瞬间,他便将殿内情形尽收眼底,心里厌恶之情更甚从前。然而,李治却没推开她,反将她揽入怀里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慵懒的笑弧,暧昧地笑道:“十一娘来了。”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在心里提醒自己既然她来了便给她一个心满意足罢了。
就像他跟薛礼说的那样“小不忍则乱大谋”薛礼要忍耐的是张世贵,而自己则是要忍耐一个,比张世贵更难对付的人!
此时,李治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可着劲儿往李治身上蹭着,王雪艳抬起双臂勾着他的脖子撒娇道:“是啊,殿下,十一娘忆君欲死,你竟将十一娘丢在京城两年啊!两年难道殿下就一点都不想十一娘吗?殿下——”
李治搂着她,做出极为宠爱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肩头笑道:“怎么不想呢,好久没见十一娘孤想得紧呢!这一天,让你等着急了吧?”
王雪艳娇羞地点了点头“嗯”了声儿。论容貌,她也真算是个俏佳人了。如此这般做出娇媚之态,更有秀色可餐之妙了。
“十一娘真美,许久都没见你这般美了。”李治一笑,挥手弯腰将王雪艳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内殿而去…
幔帐垂下,锦被铺开,罗裙褪去,宽衣解带…
喘息,汗水,欢声笑语,颠鸢倒凤充斥了整座宁乡殿,听得守在外面的一众婢女内侍脸红心跳。直哄得王雪艳含笑睡去,李治才大大得松了口气,翻身倒在她身边,再也不想多看王雪艳一眼。
阖上双眼,李治蹙眉思想着以后的几天,甚至个把月,自己都得像今天这般给予她烈火喷油,欲仙欲死的宠爱。
翌日丑时末,李治悄悄地翻身下床,穿上了昨日着身的圆领袍,披了玄狐斗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宁乡殿,往自己寝殿快步而去。
走到回廊尽头时,李治便一眼瞧见站在殿门台阶下的薛礼。
薛礼背对着他长身而立。
一袭石青色圆领长袍,一顶银冠束于头顶发髻。脚蹬一双乌皮长靴,褐色的皮革腰带右侧,悬着柄长剑。他一手背负于后,另一只手则按着剑柄。风起,带起袍摆,虽说这只是背影,却依然衬着他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有股凌然的豪迈之气。
李治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摊出右手。
身边的陈伦自然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将备好的伏羲剑双手奉上。李治将剑挂在了腰带左侧,一步步走向薛礼。
在两人相隔五步时,李治忽然抬起右手“唰”地声儿,一柄寒光四射的剑锋夺鞘而出,随着他轻功跃起的身子,直刺薛礼后心…
眼见剑气袭至,薛礼闪电一般疾退数步“当”地一声金鸣贯耳,竟用剑鞘生生阻下了凌厉的一剑。
“好!”李治展颜一笑,夸赞道。他剑势急转,光影绕身,瞬间再向他攻出数十剑。薛礼手腕陡然下沉,手中剑鞘斜挑而起,后发先至,准确无误地迎上千万道寒光中星芒暴闪的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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