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含风殿更衣室,李治伸手“划拉”一声儿将沉重的檀木推拉门从里面合上了。他紧紧握成拳的手松了松,又握紧了像有什么艰难的抉择般。前胸起伏的幅度不算太小,又像努力压抑着灵界点的气愤这一切都看在了武氏的眼中,顿然感到他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武氏不安地看着他的背影,试探地问道:“九郎,你怎么了?你…”
李治转过身瞪着她,眼底划过怒其不争,哀其无知和醋意,恐惧交替变换的复杂辉芒。棱角分明的俊脸好似发怒的苍穹般阴云层层,看得武氏心惊肉跳,花容失色。她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自从与李治相识,相爱以来,武氏从未见过李治如此模样,那平日里温柔的眼神此刻却被阴霾笼罩。她仿佛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那是一种即将爆发怒火的沉默。
李治瞪着她,颇有些愠怒地问道:“你天天这样吗?”
见他眼底有火苗在晃动,惊得武氏本能地倒退了两步。她瞪大望着李治的双眸眼珠乱转着。她声音颤抖道:“我,我天天怎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遭遇李治对自己发火儿。
李治声线拔高了一个分贝。“这样伺候陛下方便!”见武氏点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丝毫不给商量余地道:“这次你就跟我回去!”
武氏蜷缩着身体靠在墙边儿,就好像被虎狼追赶到绝路的小鹿般。她睁大了一双漾着秋波的杏眼,楚楚可怜地望着愤怒中的李治。她委屈地咬了下嘴唇,嗫嚅着道:“九郎,九郎不愿妾伺候陛下方,方便?”
这次,李治没有因此怜香惜玉,一句“当然!”甚至是咬牙说出来的。尽管适才父亲说,她是个好媳妇。在他听来也不过是宽慰罢了。孤男寡女整天在一起,说是照顾病重的舅君。可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最容易日久生情。还时不时地会看到那种容易乱性的东西。不是他李治对自己的魅力不自信,而是人性如此。
这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李治三步并做两步跨到武氏面前,伸手将瑟缩的她一把带入怀里,收紧了揽她柳腰的手臂,眯起火苗上窜的双眸,紧紧盯着武氏斥责道:“孤说过,你是孤的女人。你这样做,让来见陛下的臣子怎么想你?你让孤日后如何将你纳入后宫给你名分?要是孤不知此事,将你纳入后宫,将来史书会怎么记载这种关系,你想过吗?你这蠢女人!”
武氏挨了心爱之人的斥责,鼻子一阵酸麻,眼泪大颗大颗地好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夺眶而出。她心里越发委屈,撇了撇嘴哽咽出声:“我,我没有,我一点都没有多想。我只是,只是将陛下当成父亲那样照顾,我呜呜呜…”她哭得一抽一抽地“好,好妾跟你回去。可是陛下这里总要有个,有个交代的。”
听武氏言语中似是有不放心李世民的意思,李治心里的醋意又翻涌而来,没好气翻了她个白眼,咬牙道:“这个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他放开了她,转身走出了更衣室。临走时甩给武氏一句话:“收拾好你的东西,等我伺候完陛下用了甲鱼汤,申时后我们就走!”
这次,武氏是真意识到自己错得太离谱了。
她不想就此失去李治的感情,她是这么崇拜这个男人,爱恋和依赖他。就在李治将要跨出含风殿门槛时,武氏忙不迭地喊了声“九郎!”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把抱住了李治的腰腹抽泣道:“九郎,是妾错了。”
纵然此时,李治有些动情,却依旧板着脸问她:“你何错之有?”不论话语,还是此时他的神色都带着未来天子的威慑力。
武氏将自己整个人都紧贴在李治身上,两条抱着他的娇嫩玉臂此时却好似腾蛇一般缠得死紧。她抽噎道“妾太蠢了。自以为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别人也会和我一样的想法。九郎,妾今年不过十九岁啊,见过的人和经历的事都不如九郎,还需九郎日后教我。”
听她这么一说,尤其是见武氏如此惧怕失去自己对她的感情,李治心里的妒火彻底被她浇灭了。他反将武氏搂进怀里,低下头在她发顶上亲了下笑道:“你这丫头劲儿还不小呢!怕我飞了?”
武氏破涕为笑,使劲儿点点头将脸埋进李治的怀里。
李治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回到了含风殿。李治低下头睨着怀里的武氏,道:“你是孤的女人,今晚先伺候好你的夫君是正经!”
武氏双臂搂紧了他的脖子,任由李治将她抱进含风殿,抱上更衣室的那张宽敞的床榻。幔帐一层层放下,春衫褪去露出无限风华。
鸳鸯双栖蝶双飞,契合得似分不开彼此。
一番颠鸢倒风,云行雨施之后已是快要戌时了。武氏起身伺候李治换上了件杏黄色的颊撷蟒纹圆领袍,束好了革带躞蹀后又对着铜镜帮他重新盘好发髻,戴了太子的紫金冠动作熟练利落。
李治见她依旧穿着睡衣,披着长发奇道:“你怎么不穿戴好呢?”
武氏用手梳理着犹如墨绸般的长发,噘着红艳艳的小嘴儿,横波流转,娇嗔地漾了他一眼,故意将话音拖长了音道:“我想,我还是与陛下保持距离吧,免得夫君又要泼醋了。”
她这娇俏妩媚的摸样,含嗔带痴的话语,再次带起李治心海的涟漪他一面笑,一面将她揽入怀里挠她的痒,两人又是好阵儿的亲热。
这天晚上,武氏当真没再出现在李世民跟前,皇帝大小便全由李治一人伺候,半点也不假人手。好久没来见父亲,尽尽孝也是该的。
忽然,李世民感叹道:“其实,你舅伯当初带着朝中关陇一派的臣子,提议让朕册立你为皇太子,他们的目的朕是知道的!朕之所以答应,也是因你友锑兄弟。原以为你这孩子仁厚宽和。怕你像汉献帝那样被世家门阀牵制,难以守成社稷。叹息生子如狼犹恐如羊。”
李治一面为他揉着双腿,一面笑问道“父亲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李世民转了下漆黑的瞳仁,幽然开口颇有些欲扬先抑的味道:“与其说我的雉奴是汉献帝,不如说你将来会比隋炀帝厉害许多!”
李治笑着试探道:“陛下后悔册立臣做太子了?”
李世民躺在床榻上,合着双眸摇头道“不后悔!越了解你,我越感到册立你为太子是正确的!你不知差不多在你刚当上太子时,我将统御天下的经验写成了《帝范》,原还想留给你。可是,现在不用了。”
李治蹙眉,颇为不解地注视着父亲问道:“为何?难道,您不希望儿做一个像您这样的明君吗?”其实,他也没想着效法父亲。早在六年前,李治便将自己效法的对象在心里定下了——秦皇汉武!
之所以这么问,也不过是想让父亲感到高兴罢了。
床榻上闭目养神的李世民听罢,猛地睁开双眼起身定定地睨着坐在矮腿坐具上的李治,神情变得十分严肃道:“不,你当更求古之哲王以为师,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取法于中,不免为下。我算不得多么了不起的皇帝,顶多是个中人之姿的守成之君罢了。尤其我后期做错了很多事,你就更不能学我了!”
他继续道:“你从来不是什么甘心守成的人。岑文本曾跟我说过,他跟我说,‘太子绝非守成之君可比!比起孔孟之学,你更偏向申韩!”
李治扬起下颌道“是的,父亲。儒学只能用来教化百姓,不能单行于政。如果君主只讲仁义而忽视律法,将会使功勋贵戚不畏法。如此兼并土地,逼民为奴之事便会变成常态,长此以往江山必然崩塌!”言毕,他便感到一侧的肩头被按压了下,耳畔传来父亲的叫好声。
见父亲精神有些萎靡,整个人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李治觉得时机已然成熟,故而请示道:“父亲,可以让武氏跟儿回去吗?”
李世民眯起了双眼笑道:“怎么?舍不得你的小美人儿了?”
李治拍拍自己的额头,话语中颇有些后悔和担忧:“这丫头太过天真单纯了。照顾父亲您,她的确做到了问心无愧。可陛下和臣的名声可就堪忧了。臣当初也是糊涂了,怎么就想起让她来伺候您呢。”
李世民细细想了一想这其中缘故,带着几分思量缓缓开口道:“别后悔,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你监国忙于朝政,也希望能有个代替你在朕面前日夜尽孝之人。太子妃她们,你是不想指望的。也只有武氏出身寒微,单纯善良又为你所爱。你也想我能像阿翁那样夸她好。”话说到这里,他又道;“不过,你考虑得也有道理。既然你想让她回去,那就回去吧!”
“好,谢谢父亲。”李世民呵呵笑了起来道:“晚了,回去也宵禁了就在含风殿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好的!”第四十五章又修改了一次看看是否基本完善了?塑造人物上是否还有不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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