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闹越大,乱兵们也没有了主意,于是他们便从牢狱中放出了一位因事被逮捕入狱的总兵官朱振,推为首领。
朱振见无法推脱,便与这些乱兵约法三章:勿犯宗室,勿掠仓库,勿纵火杀人。
乱兵们商量之后,表示愿意听从约束,只是要时任镇守和巡按等官员代为上奏,请求朝廷赦免他们。
得知详情的嘉靖帝,责怪已经被乱兵杀死的时任巡抚张文锦抚驭失宜,以及贾鉴等相应的官员太过严刻才导致兵变,感到事情宜小不宜大,便命兵部左侍郎李昆资敕赦之。
原本这场兵变风波就该偃旗息鼓了,但过了几天之后,朝廷的赦书还未送到,城外却到了一支大军。
原来这是兵部尚书金献民和总兵官杭雄等人率师出镇甘肃,途经大同,驻师补充给养。
然而乱兵们根本不知道,以为是朝廷派遣过来的讨伐大军,已经解散的乱兵们重新聚集,人心惶惶。
他们一度还包围了代王府,乱子越闹越大。
嘉靖帝甚是不悦,最终决定派遣京军讨伐这些大同乱兵。
不过为了边境稳定,仍未大动干戈,只是捕杀了乱兵之中为首以及作恶最甚的那些人。
嘉靖三年的大同兵变,由于嘉靖帝用人得当,以及所用之人也不辱君命,终于得以平定,大同转危为安。
可是八年之后,随着蒙古骑兵的频发骚扰,大同再次发生兵变。
嘉靖十二年七月。
河套蒙古骑兵东渡黄河,将要入侵大同,嘉靖帝得知之后,立即命兵部左侍郎刘源清总制宣府、大同、山西、保定诸军务,防备蒙古。
为了防止蒙古骑兵的冲击,大同时任总兵李瑾建议在天城之左挖一条长四十里的壕沟,用以遏止蒙古骑兵,得到刘源清的批准,令其三天之内完成。
李瑾平日本就驭下少恩,不得军心,这时得了统帅之令,加之工期紧迫,更加任意捶楚。
士卒不堪忍受,一下子就聚集了近百人,不但合力将其杀死,还胁迫总兵朱振代理指挥并纵火烧毁了时任巡抚潘仿的官署。
时任巡抚潘仿奏报,是因镇将用法苛刻才导致的兵变,希望朝廷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那位总制刘清源却奏请讨伐。
最终,嘉靖帝降旨,命刘清源和潘仿相机剿抚。
于是,潘仿与相应官兵设计擒获首恶十余人,缚献刘清源军门。
原本这场兵变已经可以逐渐平息,可是刘清源却是脑子一热,发了一则榜文,榜文中强调,当年五堡之变,朝廷处置太过宽松了,才导致了再次兵变,这次必须从严处置。
那些参加过那次兵变的士兵看到这个榜文,人人感到惴恐,以为朝廷要追理前次之事。
大同城内人心不安。
然而即便如此,刘清源却全然不顾,并且还火上浇油,他提议严加审问那些被擒获之人,然后根据那些人的口供进入大同城抓人。
刘清源的做法立即激起了士卒更大的惶恐,最终导致群起为乱。
潘仿和相应官员竭力维持秩序,指挥相应将领擒斩鼓噪者二十余人,但却已经控制不住局面。
第二日,刘清源亲自率领朝廷大军开到城下,大肆杀掠,并整顿好队伍准备强行攻城。
然而城中乱兵早已做好准备,城门紧闭,如今见官军如此作为,更加坚定了他们誓死抵抗的决心。
他们看到官军列队,将要攻城,更是主动打开城门,从城中杀出。
大同边军都是久经战阵,特别是五堡军兵,更是骁勇善战,京军不是敌手。
不过京军毕竟人数众多,再加上京军中还有不少修炼强者助阵,从城中杀出的乱兵很快不敌,悉数退入城中严密防守。
官军攻据四关,昼夜围攻,城外横尸枕籍,却始终无法破城,之后,朝廷又派出大量官军增援,还是无法攻下。
大同城内的乱兵为了打破一直被官军围攻的局面,便派人潜入漠北,引诱蒙古小王子数万人大举入寇,致使官军损失惨重。
刘清源一边攻城,一边又要对付蒙古骑兵,明显力不从心,足足耗时三个多月,仍未攻下大同。
知道形势如此已然不可为,他便自劾免官。
嘉靖帝大怒,将其夺职之后,改户部右侍郎张瓒为兵部左侍郎兼右副都御史,总制军务。
张瓒接手之后,立即下令停止攻城,并派出一位名为楚书的主事观兵城下,传谕城中。
当得知城中的乱兵只是因为怕死想要保全自己而已,便立即命那位名为楚术的主事入城安抚,并称用兵并非朝廷的本意。
原来当张瓒未至军中的时候,大同城内已有郎中詹荣串联了都指挥纪振等人,准备伺机擒诛首恶,这些暗中相互联络之人还得到了大同新任巡抚樊继祖的同意,并获得了数千两白银用以募集壮士。
那些暗中相互联络之人不负所望,最终擒杀了首恶九人,于第二日打开城门,迎接新任巡抚樊继祖入城。
樊继祖入城后,安抚军民,又捕杀了首乱者二十六人。
一开始的时候,乱兵们议论纷纷,还担心这位新任巡抚是城外官军内应,可是夜里,在纷纷扰扰的乱兵之中,樊继祖竟是安然大睡,完全没有一点内应的样子,众人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第二日。
张瓒又派人入城,宣读朝廷旨意,与此同时,新任巡抚樊继祖又出榜安民,大发仓粟赈济军民,人心大定。
最终,在一班吹鼓手的陪同下,张瓒等人从南门信不走入大同城中,一场浴血鏖战、横尸填路而不能平定的兵变,就这样在鼓乐声中烟消云散了。
兵变频发,意味着大同镇这个地方很不稳定,这种不稳定,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虽然是灾难性的,但是对于他这种见识非凡又急于有所突破的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毕竟越是动荡的地方,往往机会越多。
就如这两次的兵变下来,有多少大人物因此倒下,同时又有多少原本不起眼的小人物粉墨登台。
......
进入大同城之后顾长安才发现,这里的花销比他原先所在的那个破落的小地方要高出了一大截,尤其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吃食之类,更是翻了一倍。
也就是说,他在原先那个破落的小地方,一天下来两个铜板就能活,可是在这里,至少也得四个铜板。
他在路上已经用掉八个铜板,仅剩的八个铜板,最多也就勉强能够支撑两天。
所以眼下对于他来说,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赚钱的法子,否则,他恐怕还没有等来某个能够让他有所突破的机会就已经饿死街头了。
想到于此,他不再迷恋眼前的一切,一把背上沉甸甸的大包裹,径直来到城门口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打开包裹,取出一件成色最好的衣服铺在地上,然后摆上一些药材,并且还用一张空白的纸写上“专治疑难杂症”六个大字粘贴在一旁。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开始学着其他小贩一样叫卖。
他之所以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角落,一是因为较为显眼的位置已经被其他小贩给占了,二是因为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想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是因为他所选择的角落实在太过偏僻了,或许是因为他看上去只是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屁孩,接连好几天过去了,竟然连一根药材都没卖出去,更没有人过来找他治病,甚至就连朝他这个位置走过来的人都没有几个。
日薄西山,又是一天傍晚。
眼看天就要黑了,来往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可是他还是连一根药材都没有卖出去。
然而今日已经是他来到大同城的第五天了,身上仅剩的八个铜板在大前天傍晚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也就是说,实际上他已经饿了快三天了。
此刻他虽然只是窝在地上,但是两只眼睛已经饿得有些昏花了,肚子更是咕咕叫个不停。
他太过想当然了,总觉得在这个思想水平较为落后的封建王朝,凭借自己非同一般的见识,就算无法在短时间内有所突破,也至少可以很好的活下来,结果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让他清晰地意识到,生活在这样的最底层,他与那些思想局限的普通人并没有任何区别。
说实话,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急着出来。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待在那个破落的小地方虽然很无趣、很苦逼,但是他至少不会活活饿死。
想到那个破落的小地方,他忍不住下意识地咽了一把口水。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够给他来一大碗酸菜宽面,就算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然而这种事他也就只能想想罢了,因为像他这种在最底层挣扎的人跟蝼蚁没什么区别,他的死活没有人会在意。
在来到大同城的路上,他亲眼目睹过好些人就饿死在显眼的路边,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别说伸出援手,就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
甚至,就算在这相对繁华的大同城里,前两天他还看到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饿死在街头。
他现在的处境与那位饿死在街头的中年模样的男人极其相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过两三天的时间,他就很有可能会成为城门口这个偏僻角落里的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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