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下午,也可能稍微还要晚些,反正,太阳不太大。

也许是冬日的缘故。她想。

就那般静静地躺着,脑子运转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唤人。

“丁香。”

她的声音轻,加上嗓子受伤的缘故,显得沙哑又低沉。

所以第一遍的时候,并没有人听到,直到她唤第二遍时。

才听外厢哎了一声,然后丁香跑了进来。

怯怯地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又惊又喜。

或许还带了点害怕。

“小姐,您醒了?”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好像怕吓到她一样。

秦湘玉眨了眨眼,用嘶哑的声音开口:“什么时辰了?”

“还有半刻钟,就申时了。”

未时之后就是申时,申时还有半刻钟就是四点半的样子。

和她想的也没错。

她需要想些事情,无论是什么,大的还小的,甚至今天外厢的花开了几朵。

只有这般不断的思考着,才能让那股不安没有办法涌进来。

“您可是饿了,要起来吃点东西吗?”

“吃点。”她这样说。

又想着吃什么?

于是她就问了。

丁香没有丝毫不耐烦,一一的给她说了,无论她问什么。

甚至,若是秦湘玉要问一朵花上有几瓣花瓣,她都会一一数了过来告知她。

不过她并不知道的是,要是这样,秦湘玉就会自己去数了,而不会问她。

当用到第三碗,她都要干呕的时候,丁香开口制止她:“小姐,您今日吃的够多了,晚点我们再吃好不好。”

她盯着碗,目光有些空洞。像是意犹未尽般,点了点头。

“好。”

不拘大的小的,只要是能做的。

她点了点头。

见丁香搬了个小几过来。

又拿来了笔墨纸砚。

“您写会字儿?”

写字能凝神。

她点头。

执起了笔,发现手腕疼痛。

丁香也忘了这点,赶紧开口,“是奴婢出了差主意,要不您看会儿书?”

秦湘玉摇了摇头:“写字吧。”

唯有带点痛意,她才能不去胡思乱想。

一笔一画,一撇一捺。

眼瞧着,好像本来软趴趴的字也开始有了笔锋起来。

她脸上刚有些轻松之意。

正想问丁香。

抬头,就见着眼前有一个人。

手突然一颤,笔就杵在了宣纸上。

吧嗒一声。声响不大,却如警钟。

敲得她整个人都闷闷沉沉的。

狼毫毛笔就顺着小几滚了下去,落在衣服上,沾染了一大片墨迹。

碍眼又明显。

她不自觉张了张唇,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秦执仿若未见,问:“怎的如此不小心。”

秦湘玉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面对秦执,如惊弓之鸟。

指甲牢牢掐进掌心中,只能愣愣的看着他捡起了毛笔,放在墨砚,而后拿起了宣纸端详。

“倒是有进步多了。”

他何时看过她写的字?每一次她都销毁了。

可此时的秦湘玉还并未反应过来。

牵了牵唇角,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笑出来。

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和他周旋。

可是,她好像,根本做不到。

秦执倒也没有在乎她难看的脸色,坐了下来。

半拥着她,执了笔,一撇一捺的教她写字。

如何勾勒,如何写出笔锋。

总算,她的笔迹中,有了几分他的模样。

秦执这才点了点头,松了她的手:“总算有了些样子。”

他退后半步,叫她继续写。

按着刚才的法子。一笔一画。

见她写了会儿,又问:“听闻今早,吐了?”

她提笔的手顿了顿,一个墨点子,就印在了洁白的宣纸上。

写好的一页纸,又废了。

“我……”她的喉间干涩。

过了好久,才垂下了眼皮子:“我不是故意的。”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今晚我们再喝粥。”

秦湘玉哪儿能吃得下,她晚食用了两碗,现在还未克化。

可听到秦执的话,只能机械般的点头:“好。”

他这才像满意了一般微微颔首,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准备。

晚膳时,又让她喝了两碗。

这一次,就算粥已经满到了嗓子眼。

秦湘玉也不敢吐了。

临走前,他又想捏她的腮,触及红肿的脸,顿了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才作罢:“这几日,我出门有事,你在家,乖乖的。有什么吩咐管家去做。就别出门了。”

他看了她一眼。

她点头,她现在也出不了门。

只是秦执出门对她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

她也短暂的忘却了那些伤痛。

和丁香一起挖泥埋花。一片欢声笑语。

笑是笑了,可那空荡荡的东西,还是挡都挡不住。

第五日时,丁香听秦湘玉对她说:“我们离开吧。”

她忽略了太多的目光,只看到秦执对她的伤害,可却不知道,有更多的人,希望她好好的活着。

丁香,还有现代的爸妈,以及那些亲朋友好,生命中曾给过她援助和温暖的人。

她执着于苦难和伤痛。

麻木自己,毫无斗志。

她该活着的。

她不能叫那人,就那样轻易的击垮了自己。

那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活着,她无法反击,反击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现在的她,承受不起。

只能离开这里。

离开这片泥泽,重新站起来。

也许时间,会治好这些伤痛,也许不能,但不要接触痛苦的源头,总能叫她释怀些许。

看着秦湘玉眼中亮起的光,丁香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她一定,要送小姐离开啊。

好好的,平安的离开。

她目光闪了闪,垂下了头:“小姐,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会好的,时间会让一切都过去的。

秦执是第七日回来的,回来时,秦湘玉照旧给他请了安。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冰冷的目光就上下的打量着她这便宜表妹。

除了顺从,还是顺从。

乖巧的,像那些贴近他的人。

他的胸腔中,忽然生出一股怅然若失。

淡淡的点了头。嗯了一声,“想通了?”

她抬眸望他:“您是指什么?”

秦执看了她一眼,随后越过她离开。

秦湘玉紧绷的后背,松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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