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眼看自己的方法颇有成效,那几天也不如何逗他,只带着柏烨和柳白三人爬上沈宣所在院落司青阁的墙上。
他们看沈宣进出,看他恬淡自如,看他被一众人围着问:“宣儿可觉刚才女孩儿俏丽,为你订成娃娃亲可好?”。
又看他冷淡答着“不好”,再看他把目光投向自己三人。
他们三人相视对望一眼,赶紧开溜,在墙那头笑得肆无忌惮,唯有留在院墙里边儿的沈宣目光深了又深。
祁欢走在回府的路上心情甚好,一想到少年那副表情就忍不住发笑。
原以为沈宣是有什么面部肌肉协调问题,这不是会动吗。
而且他也终于确定,自己那天确实没看错,沈宣背后的黑色火焰,那道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灵气旋涡,又消散了些。
捉弄完人,祁欢没半点儿罪恶感,笑着同柏烨、柳白在街道口分道扬镳,一个人慢悠悠走过长街。
那时夕阳已下,斜晖遍洒,白日的商贩忙活一日,此刻正卷着摊位,挑担回家,另一批在夜里讨生活的人整理行囊,正待开张。
每个人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祁欢穿行在他们中间,恍兮惚兮,不知年月。
他不知年月吗,大概是知道的,来到不离洲已经三个月,只觉得时光漫长。
捉弄沈宣,探究凝神,也不过是为了打发些时间,好日子白白流淌,生命无端又无聊。
他不喜欢这里,这里没有自己的根。
回到王府,管家徐三七就坐在王府门前等祁欢,并没有什么言语。
祁欢心底有些空落落的,他停下来猛然对身后的徐三七问:“徐叔,我父亲还会回来吗?”
徐三七答:“世子,谁知道呢。”
这个老匹夫!祁欢心底琢磨一句,笑回:“徐叔,钱够用吗,咱去捞钱吧?”
徐三七再答:“世子,够用的。”
祁欢食之无味,背一只手在身后,又朝后扬了扬,示意徐三七不必再跟着他,他要去休息。
身后的人果然没有再跟,祁欢洗漱完躲进一间有暗室的屋子里睡觉。
床底下藏着箱银票,床上放着简单可裹挟带走的蚕丝被,一大块儿暗蓝的方巾,永远有可以放上几天不变质的糕点,只是这东西甜腻又难吃。
此外还有打火石、捣鼓出来的能收缩的雨具,一小罐儿盐,一把小匕首,一身干净短打。
种种迹象表明,他随时都能离家出走、浪迹天涯。
祁欢先在暗门的窗格边缘放了一个空陶罐,若有异动,陶罐必跌落摔碎发出响声,接着才安心躺在床上闭眼入睡,琢磨起明天沈宣面对自己会做些什么。
只是,“哗啦——”一声,陶罐儿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祁欢猛然睁眼,翻身而起,钻入床下,朝暗室的门那边查看。
让他意外的地方就在于,那陶罐儿碎裂的声音确实响了,可地上并没有陶罐碎片,陶罐儿还好好地被放置在暗门窗格的边缘。
没有任何异常!
幻听?这是祁欢的第一反应。
他不能确定,所以又等了一刻钟左右,暗门还是纹丝不动。
祁欢小心钻出走到暗门前拿起陶罐查看:摇了摇,有东西。
他把陶罐倒出来一看,是个折成一个整齐豆腐块儿的纸张,一展开便有三个大字:你是谁。
这字体遒劲有力、风骨卓绝,一看就是成年人写的字,祁欢懵了,谁在恶作剧?
他躺在床上冥思苦想,从王府的管事老人徐三七想到厨房唯一一个烧火老头儿。
祁欢眸子眯了眯,最后拿起毛笔在纸里张牙舞爪题上一句:我是你爸爸!
似有不妥,又把那“爸爸”两个字改成了“大爷”。
把纸条儿搓成个团子,重新投入陶罐中,再扯下自己一根头发丝,两头比了掐了,刚够陶罐儿口子长度。
祁欢将那根发丝放在中间,盖上盖子,若有人往里投东西,发丝定会掉落!
这晚睡得不甚安稳,祁欢眼前浮现的都是那张凭空冒出来的纸条。
天光微亮,朦胧睁眼,那只陶罐还好好放在原位。
他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去看陶罐,发丝好好的,可是里边儿的纸团儿不见了!
祁欢吞一口口水镇定下,此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陶罐,吃饭也不曾出去,没有动静时就翻找些书看。
待困意来临之际,又听到陶罐响起的声音。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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