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开在夜间被秘密送回坊桦的学校,连同罗开一起被送回的,还有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惊恐的楠乾和刚刚恢复清醒不久的楠茜。
晚风透过车窗想抚摸安慰脱离险境的罗开,在掀起发梢的一瞬被钉在窗外。白皓甲裹挟的大手不怎么懂得照顾人,腰间只有一把短刃,不像是凛冬前哨拥有制式装备的士兵。倒像是一位力夫,骑兵铠甲穿在他身上宛若重装骑兵一样厚重。
在幻梦与真实的旅途中,罗开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逐渐模糊。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或者多少分钟,在黑暗干燥的环境中被塔糯暴打在宽阔大路上凭风吹逃窜,在太学中头痛的背书,在那场暴风雪中风雪的陨落……
一切都如同刚刚发生过一般,像是在爬上马车刚刚掀开挡风帘的前一秒,完成了近一生的事情,就在那一瞬间。
楠茜头靠在楠乾背上,清醒不久的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恢复。楠乾的心脏噗噗乱跳,在被塔糯追击的时候就一直这样,但没有持续多久。看见姐姐昏迷又是这样,也没有持续多久。姐姐醒过来他还是这样,仍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这次从一坐上车就一直这样,已经跳了很久很久,侍卫都有些慌了,这孩子不会犯了什么病吧?
第二天中午,罗开等人已经抵达坊桦东城门。红日在高高的天空上撒下阳光,灿烂着每一位帝国庇护的子民,人们深深信仰着这为他们带来甘露与食粮的太阳神,并以此尊崇着高座之上的王。
由于研学旅行的时间发生在寒假期间,且几人的监护人均在外地务商或出差,所以除庞达的父亲外并没有其他外人知晓这次事件。
餐桌上,庞达的父亲庞邢强正对着眼前的众人破口大骂。
“你们这一帮子畜生,把我儿子拉去那么远的地方受罪?我会让你们清楚下场的,一定会的!”庞父脸憋成了紫红色,像是一个烤炸了的茄子,正宣泄着紫皮里包裹的果肉。
“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士兵漫不经心地拉开椅子。
“你凭什么……”
“先生,”那位士兵双手撑着桌子“请注意你的言辞。”
“好!好!你们害得我儿子差点没命!现在又是这个态度回避问题!你再威风一会儿,你看你能威风多久!我一定要让你们这些穷鬼倾家荡产地赔我!”
“先生,这是第三次,请您注意言辞。”
士兵卸下身上的白皓甲,蓝紫色的官服露出两臂上闪着蓝光的国立银行的臂章。
“国行执行部,七叶特派员,李季灵。”李季灵递上自己的证件,青金石烫印的王庭圆形标识显得格外尊贵。
庞父仍是怒目圆瞪,面部狰狞,像是饿了十几天的兽人见到了食物一样,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撕咬成碎片。
但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没有过多的其他行为。迫于王庭官商一直以来对于商帮的压力,在任何时候与官商起任何冲突都有可能带来牢狱之灾,庞父只得暂时忍耐。
虾仁滴着金黄色的糖浆,搭配几片白净如玉的山药伴着菌类。是最近很时兴的美食,海边产的虾仁和遍地都是的蘑菇松茸。其独特的口味瞬间在南方取得了广泛的喜爱。罗开没什么胃口,只是靠在椅背上休息,其他人只是端坐着。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李季灵抓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油点把领口处的手帕浸了个半透。
待到李季灵吃饱喝足,才缓缓摸出一张纸,摆在庞父面前。
“签了它。”
庞父盯着那张纸,眼神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你叫我来承担这次事故的全部责任?”
“你家孩子自己不听话乱跑,对外隐瞒成学校的研学活动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李季灵开始将盔甲慢慢地穿套在身上,明明是个文员,盔甲却能穿的如此娴熟,每个步骤都准确规范,和正常的士兵别无两样。
庞父僵着手,看着纸张上的一条条推卸责任的说辞,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承担阵亡的安保小队成员及巫师班成员的抚恤金额和善后章程所支出的费用。”
“赔偿因战斗损失的16节煤车车厢以及一节车头,煤矿以延误工时的具体损失计算赔偿金额。”
“承诺认真履行看护和监管孩子的行为规范,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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