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呆状态里醒过来时,波历章程是试走了一下的。

他走到之前他在那个房间里时怎么走也没用怎么也不会开出门来的墙壁那时,一扇门就开了。他走出去,两边都是长长的过道。过道尽头是已经暗下来的室外的空间。

他并没有再去尝试走到室外去。

这五个多小时的发呆已经让他呆到了什么都不想做了的程度。

其实,这五个多小时里,他的脑子里不完全是静止的,也就是说,他的脑子处于动与静相结合的间歇互动状态。在动的时候,他其实想了很多,很多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想着或者想过的事情。

他启动自己乐于分析善于归纳的特长,把他在这五个多小时里在脑子动的时候想到的事情集结一下。如下:

首先,他想的是恩鲁这个新同事。他说他是越南人。可是他的长相跟越南一点关系都没有。越南人的长相也属于东亚型,跟华人、尤其是中国南部的人是差不多的。可他长着一副欧洲人的相貌,有点像法国人,额头高高的,眼窝深陷,眼睛是蓝色的,蓝得挺纯,甚至透出些忧伤的美感。

难道他是法国和越南的混血儿?不无可能。毕竟,越南曾经是法国的殖民地。

这都不是问题。不重要。

第二点,如果他试着集合一下他想过的事情:这个神秘的地方仍然给他一种外星空间的感觉。换句话说,他像是来到了一个其它星球上的军事基地。一切都是规整的,极其规整,一切都被放在一个规范的框架里,好像他进入了一个专供机器人生活的地方,连什么时候加润滑油,什么时候要更新软件,都是规定好了的。他甚至觉得他被误认为是机器人,被放错了地方,或者有人故意把人和机器人混在一起了。这有点可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被从各个角度无微不至地录制了,输入到了规定他可以去的地方的所有接收器里。刷脸无所不在。在他不能去的地方,他的脸只是他的脸,即生理意义上的脸。在他可以去的地方,他的脸就成了通行证,即物理意义上的脸。一道道门会为我打开。这里,好像都是严格地编好程序的。什么都错不了。

第三点,看来他的室外梦还需要一个过渡阶段才会实现。但从恩鲁的叙述里看,到一定的时候,他还是可以走到室外去的。无论如何,他从被关死在一个小房间里开始,现在已经进入了局部自由的阶段。这总之是一个进步。

第四点,淘汰。在这里生活加工作,看来随时会面临被淘汰的风险。这个淘汰可能是一种很不好的结局。可是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难道真的会被送去执行死刑?可是,半山,如果是死刑,有必要到有着那么好听的听上去美丽富裕的地方去吗?或者,那意味着一种新的囚禁?这是他目前回答不了的问题。以后是否回答得了,以后再说。暂且存疑。

第五点,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点。恩鲁说了,听说来了不少新人。看来,他有希望在这里重新见到他的老朋友们。比如汪若雪,黄海浪,罗莉教授,云吴教授,还有徐教授,还有许多他可能叫不上名字的人。

这是让他激动起来的主要原因。

这导致他在听到外面鸟叫的声音越来越响,注意到他的手表上显示的已经是3点50分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已经是凌晨了,新的一天已经在黑暗的夜晚揭开了帷幕。

新的一天,管它是怎么样的一天呢。他的命运终于重新动了起来,这是最重要的。

有动就有希望。

他决定还是要到莲蓬头下好好冲一下自己,拿出一个新的人体来,把它放到新的床上去,用尽可能美好的梦来迎接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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