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老山西看着几个山贼将醉倒的侯俊铖抬出堂去,一直笑呵呵的面容渐渐沉了下来,一旁白脸变成红脸的易公公凑到老山西身边,说话都有些大舌头:“老寨主,你与侯家交际多年,你觉得那侯少爷的话......可信吗?”

“至少七八分是可信的......”老山西将身子瘫在虎皮椅中,摩擦着手指分析着:“俺虽然没和这侯少爷见过几面,但在永新地界谁不知道,侯少爷就是个只会读诗书经文的书呆子,莫说这天下大事了,便是米面柴油恐怕他都分不清楚。”

“可今日一见,哪里有半分书呆子的模样?他定然是不知道侯老爷和咱们在谋划什么的,否则那天在刘家镇就不会是那般表现了,可他光靠猜,就猜中咱们要借三藩造乱而起事.....”老山西朝堂外一指,冷笑道:“还有,刚刚他频频给老和尚敬酒,说要跟着老和尚学习禅修,难道真是想出家不成?”

“咱们山寨里这些山匪,识字的没几个,会算学的更少,石含山各寨的家眷户簿、田矿产出、钱粮使用,全都归老和尚管着,他一个书生上山,在寨中如何立足?自然是插手进这些书册文簿之中最为方便,咱们当山贼的也得吃饭养娃,他把钱粮产出握在手里,咱们这山寨以后还缺得了他?”

老山西垂下手,转头盯着易公公,冷笑不止:“易公公,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永新从官到民对那侯少爷都是那样的评价,想来做不得假,那一个书呆子,是怎么变得这般头脑清醒、善用形势的呢?”

“只能是王船山倾囊相授,不仅教他读书,还教了他办事做人......”易公公点点头:“如此看来,那侯少爷说王船山日夜点拨,确实是真事,他日若能寻到王船山的踪影,咱们还真能利用这位侯少爷去劝服王船山。”

“说不准,王船山当年因党争被排挤才回了衡州,从此就只教书写文了,以前我也不是没派人去寻过他,只是.......”老山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平西王当年缢杀永历皇帝,王船山闻讯悲愤至极,续《悲愤诗》一百韵,平西王和他是有弑君之仇的,如今平西王想要王船山襄助成就大业.......难啊!”

“事在人为嘛!”易公公看向堂外:“之前咱们听闻侯家被灭,都以为这条线要被清狗斩断了,谁能想到还能得到侯少爷这位船山先生的高徒相助?日后的事,谁说得准?”

老山西点点头,呵呵一笑:“这位侯少爷,当真是个妙人,看着也不像他父亲那般孤傲耿直,俺倒是挺喜欢他的,老和尚刚刚悄悄跟俺说,让俺把侯少爷安排在他身边调教,俺便遂了他的意,让老和尚带带他,好生调教一番,没准日后也能是个刘伯温、姚广孝那般的人物。”

易公公也附和着笑了起来,正要说话,那老和尚忽然急匆匆的回了聚义堂,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书信,附在老山西耳边耳语了几句,老山西面色一变,幽幽叹了口气:“侯家也是气运不好,这消息早来几日,也能躲过这场灭门之祸了。”

易公公疑惑的看向老山西,老山西摆了摆手,吩咐了老和尚几句,这才回头向易公公通报消息:“云南来的八百里加急,平西王杀云南巡抚朱国治,起兵造.....兴明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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