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时,刘老道的父亲再次见到小乞丐,眼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吃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见那个小乞丐的脸和头发都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一张白皙的俏脸肌肤吹弹可破,虽是短发,但也整齐的梳在耳后,左边鬓角处用卡子卡着。脏兮兮的灰布衣裤也换成了一件蓝底白花的斜襟短衫和蓝色长裤,看上去青春靓丽,素雅可人。
见刘老道的父亲看自己时吃惊的样子,小乞丐脸上泛起红晕,指着刘老道父亲身上的道袍说,“你那衣服也脏的不成样子了,脱下来我一并给你洗洗吧。”
刘老道的父亲回屋换了衣衫,拿着道袍出来想说自己洗就好了,可没等他开口,就被小乞丐一把拿了过去,走到井边洗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刘老道的父亲开始修整宅子,重新垒起倒塌的院墙,修补破损的门窗。亦怀道人给他的的银元,还剩下十几块,除了买来些户口的粮食,其余的基本上都花在了修缮房屋上。为了节省开支,刘老道的父亲没有请工人,所有的工作都是他一个人干,而小乞丐则是承担了洗衣做饭的工作,除此之外还帮忙打打下手,两人俨然是一对夫妻,过上了男耕女织的生活,只不过到了晚上,他们还是会回到各自屋里休息,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天气已是入冬,宅子里除了前院塌掉的西厢,其余破损的地方都已经修补好,塌掉的院墙和残缺的门窗也都恢复完整,虽说比不上初建时的美观大气,但至少也结实耐用,可以正常居住了。
虽然刘老道的父亲生长的关外地界也属于北方,但是那里的冷和东北跟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这间宅子里,只有小乞丐那屋是火炕,刘老道父亲住的正房只有一张木床,没有任何取暖设施,所以到了冬天,他整晚冻得无法入睡,只好卷着铺盖睡在厨房的灶台旁边,靠着灶火的余温取暖。
小乞丐见此实在于心不忍,要他去西厢房的炕上睡,可刘老道的父亲说男女有别,怕出传出去坏了小乞丐的名声,所以一再拒绝。小乞丐见此,抱着行李站在院子中,声称要么一起睡炕上,要么她就睡在院子里,宁可冻死也不去炕上。
见小乞丐态度坚决,刘老道的父亲也只好住进了小乞丐的那间厢房,只不过不过两人在炕中间拉了一道帘子隔开。
孤男寡女本来就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相互之间早有情愫,如今夜间又同眠一榻,时间久了会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况且男未婚女未嫁,能成就秦晋之好也是喜事一桩。所以不久之后,两人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成了正式的夫妻,而在那以后不到一年,刘老道便出生了。
当初答应师傅自己会在春节前回宝龙观,可如今不但日子过了一年有余,自己还成家并且有了一子,宝龙观是全真道观,其中道人本就是不能结婚生子的,这母子二人更是不可能带去宝龙观中的,自己更加不可能抛下她们独自回去,因此这个宝龙观恐怕此生很难再回去了。此刻,刘老道的父亲终于明白自己临行前,师父亦怀道人说的那句‘天意不可违’,是什么意思了,所以每每想起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师傅,便会哀声叹气一番。
小乞丐自然是知道自己丈夫的心事,她便劝慰刘老道的父亲说,亦怀道人道法高深,能把道簪和道印都给了你,就是算到这样的结果。他又嘱咐你要扶危助困,济世救人,把宝龙观发扬光大,不如就重修了这刘宅的前院,将它改为道观大殿,夫妻二人就在观中作对道侣,每日修心养道,也算不辜负师傅授业之恩,要是再能收点香火钱,二人也能有个收入来源。
维修前院房屋再改建成道观需要不小的一笔开支,夫妻二人手中余钱不多,做这些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刘老道的父亲一合计,后院正房里还有一张红木的大床,西厢还有一张八仙桌子和四把红木椅子,那也是这个宅子里仅剩的两件祖辈遗留的家具。桌椅还有用处,但那大床自他与妻子睡到一起后再也没用过,而且那床也不如火炕实际,不如就找个人卖了,换回钱来修建道观。
打定主意,刘老道的父亲便下山去了市里。那时山贼、伪军经常会去当铺典当抢来的东西,所以市里有好几家规模不小的当铺。他找了间规模看上去算不较大的进去,当铺的朝奉是个安徽人,都说安徽的朝奉绍兴的师爷,意思就是这两地的从事这种工作的人比较多,而且在行业内还都很出名。见了朝奉以后,刘老道的父亲说明来意,那床又大又沉,自然是不可能搬到铺子里来的,所以只能让当铺派人上门去看。
本来当铺里是不愿意收这些大件的家具的,因为这些东西保存起来占地方,而且往往价值又不高。但刘老道的父亲一再保证这张红木大床乃晚清遗留,不是寻常家具,那朝奉才勉强答应派个学徒过去看看。
其实刘老道的父亲所言不假,那张床不仅是晚清时打造的,而且所用的木材还是红木中最贵的紫檀木,要是放到现在,这张床起码能在京都市中心换一套房子,即使在那个年代也是价格不菲的。当铺的学徒怕自己看走了眼,而且这么大笔买卖他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告诉刘老道的父亲自己要回去和当铺的大朝奉以及东家商量之后才能定夺,便匆匆走了。
到了第二天,当铺的大朝奉亲自上门,身后还跟了两个穿着西装戴着礼帽的男人。朝奉介绍这二人是南方来的木材商人,听说这里有件家具可能是紫檀木的,特意跟来看看。安东自古就是北方木材的转运港,天南海北的木材商很多,日本侵占东三省后,这里的木材交易也没有停止过,所以刘老道的父亲也没有多想,就把几人让到了屋里。
一见那大床,两个自称是木材商的人面露惊喜之色,仔细检查过后,提出愿意付给刘老道的父亲三百银元买下这张床。刘老道的父亲祖上就是做木材生意的,虽然家道中落,但是他对木材还是多少有些了解。听到这个价格,他知道对方是压了价格的,但仍然是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便答应了下来。
这床是宅子建成后再在屋里打造的,比屋门还要大上一圈,所以付过钱后,那两个木材商人又请来巧手木匠,小心的将大床拆了开来,这才运出了宝龙观。
当时刘老道的父母二人并不知道,买床的那两个自称是木材商的人其实是都日本人,也并且他们也并非什么商人,而是穿了便装的日本军官。虽然当时买床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属于正当交易,但几十年后这件事却被奸人所利用,告了刘老道父亲一个通敌卖国,倒卖国宝,因此也差点给刘老道一家三口带来灭顶之灾。
当然,那些都是后事,眼下夫妻二人有了这么一大笔钱,自然是没过多久就把宅子的前院修整完毕。前院正房被改成了三清殿,供上了道家三清,也就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左右厢房则分别改做玉皇殿和灵官殿,供上了玉皇大帝和王灵官。刘老道的父亲请人打了一尊香炉摆在前院正中间,又请木匠雕刻了一幅匾额,上书宝龙观三个大字,换下了原来正门上的刘府大匾。自此,这刘家大宅也就正式成了宝龙观,刘老道懂事以后,便也跟着父亲每天早晚玄门日课,上殿诵经之余,父亲也会教他些武术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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