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霖醉”虽不比琼浆玉液,却也是“锦绣楼”的秘藏。

既是秘藏,自然也价格不菲。

而,这价格又恰恰是能否约见花魁柳霖霖的敲门砖。

“天霖醉”因花魁柳霖霖而得名,入口便感置身漫天雨雾之中,而,这“雨雾”则就是挥散不掉的花魁芬芳。

齐麟与赵瑾睿是柳霖霖的常客,“天霖醉”对他们而言,早已稀松平常。

但,对于初饮此酒的赵衍来说,他根本不会花费万金去见什么花魁,也没机会去饮什么“天霖醉”。

现下,他不但爱不释手,且已连干了十碗。

没错,酒杯已换成了碗,平日里用来盛饭的碗。

起初,沈安若还觉得赵衍有几分孩童稚气,单是美酒就能将其哄得服服帖帖的。

她不仅与赵衍对饮,期间两人还争过酒坛子。

可,一段时间过后,她就有了要为好姐妹打抱不平的冲动,“我说你这老头,你既然这么爱饮“天霖醉”,方才怎就不夸上几句自家儿媳呢?”

她醉了,她从叫赵衍“老头”的那一刻,就已醉得理直气壮。

“来日方长嘛,都已成一家人了,日后霖儿又怎会少得了我的夸赞呢?”

赵衍也醉了,他从唤出“霖儿”两字后,就醉出了前所未有的可爱。

沈安若撇嘴,不以为然地回道:“柳姑娘既入你赵府,就一定希望得到你的认可。哪怕你刚刚赞许她一句,她也能开心一整晚呢...”

赵衍一脸醉笑道:“你知道霖儿身上缺什么吗?就缺你的一份肆无忌惮。沈天挐是将你教得真好啊...什么太师、位列三公的,身份这东西到头来都是臭狗屁!今夜,老臣能与王妃你如此畅快饮酒,那才是人间真性情啊...”

沈安若猛然一怔,她又怎能料到堂堂太师竟能说出这话。

恐怕,就连齐麟与赵瑾睿都没见过赵衍的这一面...

——果然,位高权重之人都会隐藏,且还隐藏极深。

——眼前的赵衍究竟有几张面孔,每张面孔下是喜是怒,恐也没人能勘破。

沈安若思虑再三后,也只能坦诚相待了。

——这世上,应也没人会厌恶一个真诚之人。

——只要老老实实、有理有据,即便她接下来的话惹怒了赵衍,也不会太难收场。

“柳霖霖自认出身不好,无法给你们赵家带来荣光,且她的出身还极有可能使赵家蒙羞,她不免觉得自己卑贱了些...”

赵衍不答,反倒紧盯着沈安若不动,良久后,他才开口道:“我曾听睿儿讲,他去过你们沈府下聘,你二娘也很愿意将你嫁到我府上,甚至,你二娘为了能让你嫁过来,还将你锁在房中过...可后来,你还是逃婚了...”

他不仅换了话题,还提起了旧事,沈安若闻言是彻底不知如何应对了,只得皱眉迟疑道:“几年前,赵瑾睿的确到沈府下过聘礼,可他那架势又哪里像是下聘啊,简直和强娶民女无异。”

“可话又说回来了,你那儿子还真是个奇葩。我之前暴打过他一顿,把他打得都不成人样了,谁知几日后,他竟还敢来我沈府下聘...我说我不嫁,他却说不嫁也行,只要我能做他大哥就成...”

“当时,我就怀疑你儿子是不是缺爱啊?怎就贱到这份上了?”

“唉~”赵衍一声长叹,“随我,主要还是随我,都容易感到孤独...那几年,齐麟不在景都,圣上继位后又少有出宫,睿儿也难免寂寥...至于,睿儿认你做大哥一事,他也曾和我讲过。现下,我细想起来,才觉这世间缘分之事,真是妙不可言啊...”

“当年,若不是王妃你出拳蹬腿间掺杂了“凌霄枪法”,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还真就有可能背着我毁掉沈府...男人嘛,只要一感到孤独就想寻些乐趣...一旦起兴,那想做之事也必会做到底的...”

沈安若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口无遮拦道:“你这老头也够奇怪的,我说我打了你儿子,你倒是连一句怪罪都没有,反倒将一切都归结到缘分使然上...要按你的说法,倘若我不会“凌霄枪法”,几年前我就非待嫁到你赵家不可了?”

赵衍缓缓摆手,憨笑道:“还好王妃当年没嫁,若是嫁了,我大襄可就少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了...我赵府啊,恐怕眼下也会被架在火上烤的...”

沈安若没好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为何我嫁到你们赵府后,赵府就会被人架在火上烤呢?”

赵衍,缓慢道:“王妃你想啊,老臣手中虽无兵权,却也位极人臣,早已身处在高寒之巅。如今,齐麟归来世袭下了镇北王的爵位,你爹沈天挐又手握三十八万镇北军,齐麟早晚也是要夺回镇北军的...”

“假如,王妃你早已嫁到了我们赵家,满朝文武也必会让老臣出面干涉齐麟夺回军权...可你爹沈天挐又只是明面上的镇北军主帅,真正能统帅镇北军的却还是齐麟...如此一来,就算老臣想干涉,又要从何处下手呢?”

“到最后,老臣也一定会有辱圣恩,使得满朝文武大失所望。届时,老臣是年迈不堪,不惧生死了,可睿儿又怎能独善其身呢?”

沈安若缓缓点头,长“哦”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困难重重,矛盾甚多啊。你本就是圣上和朝臣们都敬重的正一品太师、太傅,我若是你的儿媳,那朝廷想从我爹手上拿回镇北军的统帅权,你也是不二人选...可你又夺不回镇北军,因为只要齐麟还活着,镇北军就永远是齐家的...最后,赵家可不就要被架在火上烤了嘛...”

赵衍猛拍大腿,“对啊!王妃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是我赵府不想接纳你,而是,我家睿儿实在太过于庸碌了...”

沈安若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又在下沉眼白间附上了一抹忧伤,“既然如此,那你何不让柳霖霖做赵瑾睿的正妻?”

赵衍缓出三指,微微一摇,“为妾三年,方可为妻。”

沈安若当即掐腰,微怒道:“你这老头也不比齐麟好到哪去,都是满肚子坏水...说到底,不还是嫌柳霖霖出身卑贱,会让赵府蒙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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