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心中有多少疑虑,他就有多恐慌。

在他扬臂间,“云阙阁”的伙计也小跑而来,他附耳一语,伙计又极快离了去。

在这种颇具规模的酒楼中,想要一盆干净的清水,是根本不需要他亲力亲为的。

只是,这“云阙阁”兴起的速度也着实快了些,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便有了压倒“锦绣楼”的势头。

眼下,他已顾不得仔细欣赏“云阙阁”的边边角角,他静静地贴上门缝,开始听起了墙角。

“大哥,你杀了何人?”

“已有三日了,城北布商陶杰的儿子在这三日中都在想办法面见陛下...起初,我还奇怪像陶子谦这样的普通百姓,要找陛下作甚...直到今日,我才知晓,他找陛下不过是为了寻死...”

萧文景,诧异道:“寻死?”

“对,寻死。我已替陛下杀了他。”素棠,说,“他先是找到景都巡抚之子王予政,王予政又找到尚书列曹侍郎闫旭,闫旭呢自也不敢怠慢,就直接找到了我,我也如约见了陶子谦...”

他猛地发出一阵长长的阴笑,“陶子谦他啊...居然说齐麟联合沈天挐欲要造反,还跪着求我,让我快些告诉陛下...”

“他如此污蔑镇北王,那我也没办法咯...就只能杀掉他了。”

萧文景,慢慢道:“闫旭也要死...毕竟,是他找上的你,你杀陶子谦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素棠,道:“闫旭这人啊,也是聪明过了头...虽说,他对我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但,他的确不该让陶子谦来见我。倘若,他真是个聪明人,在陶子谦说出齐麟的名字后,就该当即了断掉陶子谦的性命。”

“说来也着实可笑,那陶子谦不过一普通百姓,却非要管镇北王的事...他还真以为陛下你不知齐麟与沈天挐的那点事啊...单是我们安插在天瑙城的探子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萧文景,道:“等元旦过后,朕就想办法处死闫旭!”

“不...”素棠,抬手道:“闫旭怎么说也是从三品官员,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

“镇北王不是已将林烁贪墨的罪证交给陛下了吗?国舅张显宁自有太后护着,但,景都巡抚王瑜可就无人能保了。镇北王治不了国舅的罪,也自然不会甘心,那就将闫旭抛出去,也好给镇北王一个台阶下。”

萧文景,迟疑道:“届时,王予政又该如何处置?”

素棠,笑道:“那就看镇北王是否顾念往日旧情了...王予政不也是陛下和齐麟的兄弟吗?”

萧文景,低声道:“的确是兄弟。儿时,只要朕和镇北王一出宫,那王予政就会闻风赶来,随在我们身后...”

素棠,沉声道:“陛下觉得,齐麟会对王予政的父亲下死手吗?”

萧文景,沉默。

素棠,又道:“其实,齐麟是否会下死手,都不重要了。王予政也注定是要恨齐麟的...假如,我是齐麟也只会让王瑜交出所贪墨的银两,再让其辞去景都巡抚的官职,如此,也能保下一条性命...”

“不管,齐麟如何处理此事,王予政都会埋恨在心的。到那时,我们可扶持王予政,也好做为日后对付齐麟的棋子。”

“朕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动齐麟吗?你这是又想作甚?!”萧文景突得激动起来,已然怒目切齿,“别说他王予政了,就算朕和你加起来也断然不是齐麟的对手!”

面对着萧文景的震怒,素棠不仅不怕,还发出了银铃般的柔笑,“阿景可知,谢好在“锦绣楼”天字一号房试过齐麟后,回来怎么说?”

“朕,没兴趣知道!”

“谢好说啊,齐麟竟要为一女子守身如玉,难道,阿景不觉得这很好笑吗?”素棠掩口而笑,“别说谢好和齐麟没什么了,就算是有什么,谢好也不敢对齐麟怎样,齐麟却认真了...哈哈哈...”

萧文景,在听。

素棠,继续道:“这人啊,有时就是这般傻,总以为守护了该守护的人,却不知最后出卖自己的又恰恰是极力想要守护的人。”

“所以,阿景完全无需担忧我会对齐麟采取什么行动,事实上我也确实无法对他怎么样。不过呢,我会与那位传说中的镇北王妃成为好友,听闻此女颇具趣味,令我心生向往,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与其相见。”

萧文景,怒声回道:“你可不要玩火自焚!不然,连朕都保不了你!”

素棠抿嘴一笑,“我又怎会让阿景难做呢?我不过是想多交一位朋友,齐麟总不能连朋友都不让镇北王妃交吧?”

“不过,我倒也想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假如,镇北王妃接管了镇西军,是否也能彻底遏制住齐麟的嚣张势头呢...他们夫妻之间万一有了什么矛盾,那可就怪不得任何人咯...”

萧文景,道:“你想如何做?”

素棠,柔声道:“据我所知,镇北王妃沈安若一心想成为大襄第二个顾英鸢。倘若,陛下开武举,她必会参加,齐麟也定会支持她的。”

“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防得住枕边人,何况,齐麟与沈安若的感情还没那么坚固。”他接着说,“陛下所忧心的,也不过是怕齐麟势大难控。与其想尽办法拉拢他,不如就让他毁在自己的王妃手上...如此,他又要怨得了何人?”

萧文景渐渐锁眉,“朕并不想毁掉齐麟,朕只想让他助朕帮朕...”

素棠,淡淡一笑,“假如,齐麟没有谋逆之心,自也不会有事...陛下您想啊,如果沈安若有了自己的独立思维,或有能力去担起一方重任,她也必会生出自己的想法和主张。陛下是大襄的皇帝,也是唯一的真龙天子,在大是大非面前,沈安若又怎会不帮陛下呢?忠君报国这种事,千百年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要么大义灭亲,要么一起反叛,沈安若既受皇恩,也一定会去制约齐麟的...”

“很多时候,我们渴望身边人能够长大,能有自己的想法,可往往伤我们最深的又恰恰是他们形成独立思维后所展现出的种种行为...这本就是矛盾的所在,也是有得必有失的写照。”

萧文景,微声道:“你是说...齐麟会完全放手,毫不干涉沈安若想做的事?”

素棠,点头道:“若想让沈安若快速成长,齐麟必然要放手。放手也就意味着不可控...”

他又诡异一笑,“至于...一个人最终会形成怎样的思维,那就要看这人在何种环境下成长,也要看她身边都是怎样的人了...”

“嘭”的一声,屋外传来铜盆掉落的声音。

“你这卑贱的下人,连个铜盆都端不好,还能有什么用?!”

待到素棠将门敞开,黄寿已在怒声呵斥着“云阙阁”的伙计,伙计似想反抗,却在见到素棠后,又极快地垂下了头。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打来一盆新水?!”

素棠缓步走到黄寿身后,将胳膊肘轻轻地压在黄寿的肩膀上,才开口道:“黄总管何必和一个下人置气呢?也不怕辱了自己的名声...”

黄寿连忙侧身,拜道:“让素棠大人见笑了...这“云阙阁”的下人实在是不像样子...这...”

“黄总管应还不知,我正是这“云阙阁”的掌柜吧?”素棠打断了黄寿的话,“所以,若“云阙阁”再有什么惹黄总管不快的地方,黄总管可直接与我说...”

黄寿满脸惊恐之色,连忙躬身施礼,“老奴要是知道此处是素棠大人的地方,又怎敢造次呢...还请素棠大人恕罪...恕罪啊...”

素棠见状,不禁轻声一笑,用手轻掩口唇,其笑容如春花绽放般灿烂动人。

他柔声回道:"黄总管,何必如此惶恐不安呢?您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过呀,快快请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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