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庆无所谓地说:“一顿便饭而已,花不了几个钱,不算公家的。”

“你真大方。”李大祥讥讽地说道,“人家当村长都想方设法捞钱,你可好,不捞钱就算了,还要去填钱。我就想不明白你在厂里干得好好的,又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来当这个村长?又没人给你发工资,成天在这瞎操心。”

李国庆不答话,他知道只要他一答话,老爸就会没完没了。村上的男人特别是老一辈的男人们对他的改革反对得厉害。老爸也不支持他,成天看他不顺眼,他懒得和他说话。

在这辞旧迎新、普天同庆的前夕——年三十的前夜,李村依旧沿袭着古老而庄重的传统,准备召开一场意义非凡的村民大会。与往昔有所不同的是,今年这场年末盛会打破了常规束缚,无论男女老幼皆可参与其中。

回想起以前,每逢此时,每家每户仅有一名被视为当家人的男子能够出席会议,并依据各家男性人数分配红利。那些家中缺失男性成员的家庭,则宛如被遗忘的角落,毫无参会和获取分红的权利可言。然而今非昔比,本年度的分红政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凡拥有李村户籍之人,均可平等地分享这份喜悦成果。

此刻,有那么两三户人家,多年来一直未能尝到分红的甜头。他们或因膝下无子,又或是丧偶之后失去了依靠,始终徘徊在会场门外,与那本该属于自己的利益失之交臂。如今,当她们颤抖着双手从李国庆那里接过那些钞票时,激动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不禁夺眶而出。这些年来所承受的委屈与不公,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那份对生活的渴望与期待,也终于化作了现实中的温暖。

众人看着周映红也喜气洋洋地走上前去领取属于她们家的那笔红利,人群之中顿时响起一阵喧哗之声,更有好事者开始起哄调侃起来:“哟呵,映红婶子啊,你瞧瞧,这都过去一年啦,明天就要祭祖了,今年你还打算继续开骂不?”

面对如此这般的戏谑话语,周映红却是毫不示弱,只见她猛地挺直了身躯,双手用力一叉腰间,扯着嗓子高声回应道:“哼!如今我们村里有这么一位公正无私、英明神武的大村长,我又怎会再轻易开口骂人呢?往后啊,我们大家伙儿可得齐心协力,全力拥护村长做出的每一项英明决策才行呐!”

大伙儿之所以会这般发问,缘由倒也简单明了——自从周映红的家公与丈夫先后离世之后,她家由于没了顶梁柱般的男子支撑,自然而然便失去了参与年末盛会领取红利以及祭拜祖先的资格。

于是乎,每年一旦临近分红与祭祖之日,周映红总会气鼓鼓地站在自家门前,对着左邻右舍指手画脚、含沙射影地咒骂上好一阵子,直把那位身为一村之长的李大强给气得够呛,几乎要吐出一口鲜血来才算罢休。然而即便如此,这位李大强村长却依旧我行我素、刚愎自用,丝毫没有想要变革李村沿袭多年陈旧规矩之意。

张红梅哆嗦着手从李国庆手里接过钱时,边流泪边一个劲地说着谢谢。李国庆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伯母,回去坐好来吧,以后每年都会有的。你家小女儿不想嫁出去的话,也是可以留在家里招个上门女婿的。反正你家的田地都是你家的,即使你女儿嫁出去,别人也分不走。”

张红梅点点头,附过来悄悄对李国庆说:“自你上次开会说过可以招婿后,我们就一直在相看了。邻县都是婚姻自由的,很多男子都做上门女婿,所以我们托人到那边去找了一个,这不还想看看情况,一直不敢带回村里。”

李国庆笑了:“过年时让人家上我们李村来看看,你们家那么多田地,说不定他就中意了。”

张红梅想了想,还是勇敢地说出来了:“怕就怕我堂侄们会有意见。”

以前,李村那些无儿户,女儿嫁出去了,老人无力耕种了时,那些田地就会被侄子们种了去,只需要给够粮食给老人吃就行。事实上在以前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那些侄儿们也未必给够粮食给那些老人吃。所以啊,李村那些没有儿子的老人,晚景是很凄惨的。

现在张红梅要招婿的话,田地当然不会再让侄子们种,所以,她害怕早就虎视眈眈的两个侄子会有意见,相中了一个女婿,也不敢带回家。

李国庆说:“让他们帮着参谋一下是对的,但是他们不得干涉,你也不要担心他们分不到你家的田地就会对你们怎样。你们家的田地,当然得由你们做主,你们想自己种就自己种,不想自己种还可以承包给别人,他们是无权来分你们家的田地的。就是以前那些无儿户分出去的那些田地,其实也还是他们的,只是让他们的侄儿帮种着而已。”

张红梅听到李国庆这样说,稍稍放了心,回到座位上,就跟女儿小声讨论着要不过年时让那个男子上她们家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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