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不知是谁下令鸣金,将殿下出事的讯息传了出去,现在皇宫已封锁,刘大人已在外恭候多时,等待更进一步的指示。”

怀忠知道太子一向重视与家人相处的时光。但现在皇城禁闭,人心惶惶,如何处理下一步?所有人都在等长和宫的讯息。

遇到紧急状况,特别是皇上或太子出事,禁卫军已演练多次。谁负责封锁联外通道?谁负责建立封锁圈,由太子的长和宫,往外至永福宫、再至武英宫、懿德宫,一圈一圈的盘查、警戒、巡逻均已布建完成。

再来就是等待更进一步指示。依据事故的性质及严重程度,决定搜索那个宫,搜索到甚么程度?侦讯那些人,要不要押至天牢?要找甚么证据等?此均需待更进一步的指示。

太子不禁眉头深锁。

自己出事,不知是谁迫不及待,立刻鸣金示警。

我朝虽有皇上、皇后、皇太子、皇长孙遇事的紧急通报制度,不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遇事均可鸣金示警、求援,不过,因为皇上等人的安全,实在太过敏感,稍一不慎就可能引发动乱,甚至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因此,百年来还未有人真敢鸣金示警。

如今却不知是谁竟敢启动此通报方式,这是好意?还是恶意?是要警告大家莫再妄动?还是要把局势搅得更乱?下令鸣金的人,跟谋害自己的人是同一伙?还是不同伙?值得追查下去吗?

太子看着若儿母子,踌躇再三。

自己眼下可以有二个选择;一是全力安内,利用皇城封锁的机会,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今天作乱犯上的人找出来,如此一切即可真相大白,若儿母子的安全也可确保。

可如此一来,宫门深锁,外面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那父皇的生辰怎么办?难民的问题要不要解决?正在京城的鞑靼使者要如何周旋?北境是战、是和?如何跟大家商议?如何决断?

这二年多来,自己一直被禁止参与朝政,身边的人才也因此不断流失,早年的小内阁早已分崩离析,只剩刘大人还不离不弃,自己实在已无力同时开辟这么多条战线,应付这么多的人和事。

自己该如何选择?

就在太子陷入两难之际,太子妃轻声询问了一句:

“父皇的生辰怎么办?”

太子妃这是和自己想到一块了,太子稍感宽心。

“继续封锁下去,今晚的寿宴就没法办了。”太子妃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太子问。

太子妃接着说:

“刚刚干允宫高公公也来过,比太医到得都早,确定殿下没事后,便传父皇口谕,要殿下保重自己,把握今天的机会,让天下臣民心悦诚服。”

太子妃凝视着太子,似想看清太子是否了解话中含意?

太子只是低头不语,似也在琢磨话中的意思。把握今天的甚么机会?廷议吗?让天下臣民心悦诚服就更玄了,是要自己今天勇于任事吗?还是千万莫挑起任何争端,把情势稳住就好,一切都等寿宴开始,父皇出面后再说?

寿宴距离现在约莫还有八个时辰,自己该如何度过这段时间?

太子妃继续说:“殿下,高公公好像心情很沉重,他又说,而且口气也变严厉了:要殿下千万不可敷衍塞责,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凡事务必要做出决断,为我朝立下万世不拔之根基。”

父皇这是要自己放手去做吗?怎会有如此转变?前一天还把自己关在长和宫,不准参与朝政,怎么今天又要自己凡事务必要做出决断,为我朝立下万世不拔之根基?

自己会不会想多了?父皇会不会只是要自己千万别轻举妄动?今天甚么决定都不做,才是最好的决断?才是为天下苍生着想的最好法子?父皇的口谕究竟是甚么意思?为甚么没有更明确的指示?

父皇知道自己跟若儿她们遭遇了死劫吗?甚至还惊动了72族歃血铁卫军,宫中恐有巨变发生,父皇若是知道了,会期望自己怎么做?全力追凶安内,还是全力抵御外侮?国事与家事如何平衡?能平衡吗?

中枢院的三位阁老呢?怎会在这时候同时不见人影?朝廷少了他们,所有人之间恐怕都很难再协调、缓冲、各退一步;大家若是只有硬碰硬,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太子愈想脸色愈凝重。

太子妃握着太子的手,安慰地说:“父皇对殿下还是有很深期望的。”

太子点点头,似乎有所决断,只见他直视怀忠,慎重地说:

“立刻去鸣金,示意我没事了,然后要刘大人立刻联系禁卫军解除封锁,今天所有活动一律照旧。”

怀忠领命去办后,很快地,殿外即传出鸣金的声音,一长声后又一长声,然后各宫负责鸣金之人,也迅速地将此讯息传递出去,宫内一时鸣金声大作,一长声后又一长声。

自己没事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皇宫内很快就又会人来人往,追查凶手的工作势必变得更困难,若儿母子的安全也更没保障了,自己若真的爱若儿母子,那为何做出的决定却刚好相反呢?

自己六次出生入死救人,会不会根本就是白搭?敌人还潜伏在暗处,现在开放皇城,不就是又把若儿母子往死里推吗?如果救人是对的,那开放皇城呢?

这一切是否都是在瞎忙?

人生是否就是在瞎忙一场,等折腾累了,人也就去了?

如何才不会瞎忙?太子反躬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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