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齐忠颇为语重心长的告诉齐缘,吃是门儿大的学问,上达天子,下通庶民,每个人都有喜爱的吃食,但在芸芸众生之中,最懂吃,也最有能力吃的,一定是古时宫廷的皇亲国戚,还有那些为他们制作御膳的厨子。毕竟几千年家天下,道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表的是食不厌精,钟鸣鼎食,只要是帝王的一道圣旨,就是远在天涯海角的美味也得进贡。只要是帝后喜欢的,哪怕是千万人吾往矣,也得进口。所以吃,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概念,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字,更远超其本身的含义,俗称一部史诗,一部大典。

“阴八珍是指人头菇、孟兰花、府中鳖、斜木耳、鬼都游、海洱鱼、蕨荃子和地鲜肉八品。这八位东西一食一药都是大补的珍品,历来为宫廷的药膳所用,但因为产地特殊,明恶行害,所以多不在正点技术之内,或者记住了也得改头换面,在名字上粉饰一番。”

“产地特殊,名恶行害,这怎么讲?”

“阴八珍虽然是顶号的吃食,但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全生长于山阴土下,终年阴晦无光之阴地。比如,我刚才说的人头菇,这东西只生在坟茔、棺木或者山间洞阴间水之类的地方,靠腐土死骸寄生。古书传其为死人怨气所化,所以长得和人头一样形状,甚至还会流血汁。”

“生在那种地方,又长得和人头一样,是够怪的。”

“怪是怪。但是这东西与猴头灵芝同归一品,拿来爆炒或者涮锅,咀嚼嘴里咯吱咯吱,比得上嫩牛肉。这东西入菜,那可是当年我师姐的提鲜秘籍呀。”

齐忠说话间嘴上泛起了一丝笑意,那样子有种独特的老来乐,看样子仿佛颇为怀念他那位师姐。

齐缘望着大爷爷的样子,知道这人头菇定是勾起了老爷子某些有趣的回忆,但他不是来忆苦思甜的。所以在老爷子笑时,齐缘急忙提醒到。

“爷,咱们说的是捉蝉虫,怎么扯到吃菇去了啊。”

“哎呀,看我这脑子,人头菇的味道,蝉虫也喜欢,你即刻进趟山里,采几个来交给我,我把它处理一下,用它做一个诡宴就能抓住蝉虫了。而且这东西专克蝉虫的毒,切碎了滤汤给老三吃,他也能好。”

“真的吗?一味蘑菇这么多用处,我怎么感觉不太靠谱啊,这种偏方别吃坏人。”

“千味集里写的东西啊不会错。况且建国前,我和你太爷上山取土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法子给那些得馋病的人治疗。所以你弄几个肯定管用。”

“哦,爷,还是不行啊,现在咱保保德宫让虫把式围了。我出不去,而且山这么大,又是晚上,我去哪里刨人头菇啊。”

“哎呀,活人怎能让尿憋死,他们不让出啊,你不会跳墙跑啊。至于去哪里刨人头菇,我给你找一个向导。”

“谁啊?”“姜兔子,这娃子,你一定见过了吧。她常年住在北坡,对四口洞熟悉,让她带你去,她会卖我这个老脸的。”

“姜兔?四口洞?人头菇在四口洞里?”

齐缘听了大爷爷说出的地名,心里满满的嘀咕乃至慌张。齐缘先前给姜兔送友谊饭的时候,去过一趟她居住的狗王庙,并由庙后的壁画上得知这位狗王竟然还有四个手下护法,那幅壁画给齐缘的印象太深了。他记得那壁画里有与小白一模一样的女神像,还记得那上边写着四个守护所居的地方,就是四口洞。

“四口洞那是出妖精的地方吧?”

“哪有什么妖怪呀?那个地方我去过,就是阴森了点儿,乱了点儿,容易迷路,一迷路还容易死人。所以啊你不要往深处走,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还可能死人?爷,除了那地方,别处有人头菇吗?或者想个别的法子替代行吗?”

突然响起了呼噜声,这时齐缘才发现他的这位大爷爷竟然已低垂着头颅坐睡了。

哎,齐缘望着坐着便能睡着的齐忠,知道再不可能问下去了,于是只得先将齐忠放躺床里,然后自己反复抉择衡量。出于责任感,齐缘很想去四口洞找人头菇来结束这一切,但他却又畏惧那口洞穴。

因为毕竟有关于四口洞的暗示太多了些,让他望而却步,也更让他追忆起过去进山撞山鬼的种种可怕,怀着矛盾的想法,齐缘缓缓走出老人的房间。

他穿过几道门后,正看见齐缘的二伯和大伯,用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白灰,缓缓在房间四角画着线条。滚滚的白灰中,他俩灰头土脸,既颇为狼狈,也惹人同情。两个人见齐缘出来,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工作,围绕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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