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爹找了懂电的赌友给家里私接了电线,给堂屋和灶房安了电灯。
晚上,家里第一次有了电灯的光亮。
苹果跪坐在床中间仰头看,一直看,心里欢喜:有亮,好!
大姐觉得,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光亮,得做点什么。
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娘的针线筐,有一只鞋底只纳了一半,看尺码,是给爹做的鞋,可惜没做完,娘就……
大姐不由得接着纳鞋底,一出神,扎破了手指,血冒出来,大姐的眼泪也掉下来。并不是因为疼,而是想娘了!如果娘还在,怎会让一家人四散分离?倒在床上哭泣。
苹果见大姐哭,吓得手足无措。
大哥从隔壁的耳房进来安慰。
大姐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说,秋收后要把我们三个送给别人家!难道娘一走,家就完了吗?”
大哥悲苦道:“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穷窝。也不知是谁给爹出的坏主意,让一家人散伙!虽然咱家穷,但总比去别人家好。如果家人各奔东西,娘在天有灵也会难过吧?”
大哥的话,更是让大姐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脑门磕着枕头,心里呐喊:娘!你为什么要死?
大哥坚定地说:“我不去别人家,也不上学了!我听村会计说,他的几个表兄弟去南方打工,挣了不少钱。我也出去找个工作,咱靠自己,不指望爹……”
听了大哥的生存计划,大姐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瞬间有了信心。
大姐擦去脸上的泪说:“那我也不上学了!你去外边挣钱,我在家种地;苹果还小,就让她上学。我们三个不离开家,即便爹走了,我们不走,家就在! ”
苹果听大哥大姐说不上学了,她说:“那我也不上学了!”
大哥听了一阵心酸,看着大姐说:“你和苹果继续上学,起码混到初中毕业。我作为家里老大,应该承担起重任。那我暂时就不外出打工,在家种田,你和苹果放学回家做家务。等卖了余粮,日常开支也就有了,日子也能过得下去了!”
大姐坚决地说:“我不上学!我和你一起干活!”
大姐看一眼苹果,说:“苹果还小;爹身子懒,家里有两张嘴吃闲饭!只有两个人干活,才能养活这两个没用的人!”
苹果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能干活!我没少干!”
大哥摸着她的头说:“你还小,只能干一些小活、轻活。你还是先上学吧,等你个头长高了,再退学。”
听了大哥的话,她的心如同被重锤敲击了一下,难过不语。
大哥跟大姐说:“我们私下里想的这个主意,不知道爹会不会同意!”
“不管爹同不同意,他要走,他自己走好了!你是家里的老大,你说了算!”
听了大姐的话,大哥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动,竟莫名地生出一丝家庭长男的优越感。
片刻,他的心头便又暗淡下来,说:“反正爹把我们送给别人家,也是给人家干活。与其给别人家干,不如留在自己家干,我们能养活自己!”
……
大哥此时已念到高中二年级,学习成绩有时中等,有时偏下。
娘去世后,大哥心里就一直盘算着退学:因为爹身子懒,农活不想干、也不会干,如果我不接手,撑起这个家,秋收后,爹就要把家解散了。
但是,我毕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爹大概还指望我学有所成,光宗耀祖吧?可我实在不是学习的料。怕爹失望,也怕爹死要面子不答应,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敢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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