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月21号,农历12月22。早上,爹送苹果去东北大姑家。
快到中午,中巴车终于颠簸到县城火车站。
爹进屋里排队买票,苹果背着行李跟在后面。她看屋里等车的人很多,便来到屋外的候车广场。广场很大,寒风肆意,畅通无阻。
她找了墙角的背风处蹲在那里,清瘦的身体蜷缩在单薄的旧棉衣里,寒风所到之处,强盗似的掳走身上仅有的一丝余温,想哭,眼泪仿佛被冻在眼眶里,流不出来。
爹买完票从候车室走过来,说:“屋里暖和些,有座位,进屋等吧?”
她无声却固执地摇头。
爹见她不听话,恼火说:“那你就在外面冻着吧!我可进屋去了!”
她下巴缩进衣领子里,趁拉低帽沿时,向爹的背影翻去愤恨的白眼。
一年前的某个秋夜,愚蠢的爹让一个猥琐男睡到她的床上。到了半夜,那人渣把D裆里肮脏的东西放在她手里。从那以后,她觉得男人都是脏的,她不触碰任何男人,也不让男人触碰自己。
此时,她宁愿蹲在寒风里,也不去候车室。因为那里有很多男人,而且,个个一脸枯萎,像两天没喝水,三天没吃饭一样。
过一会,爹怕她在外面冻死,出来看看。见她坐在行李袋子上,冷得发抖。
爹按压住心中的恼火,改用软和的口气劝她去屋里暖和一会。
她摇头,便不再理爹,躬身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舌头打卷说:“今天,是我这辈子感觉到的最冷的一天!”
爹双手拢在衣袖里,瞪眼呵斥:“胡说!你还不到十岁就‘这辈子’?到了东北才知道什么叫冷!”
随即打开行李包,找出两个煮鸡蛋让她吃。
她摇头,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寒冷,赶走了饥饿。
爹温怒地命令:“不吃东西会更冷!吃完火车就来了,快吃!”
她不敢违抗,扒掉鸡蛋壳,就着冷风狠狠咬了一口,立刻呛得上不来气,咳得像失水的虾米。
爹赶紧到候车室里接了半茶缸热水,她喝了几口才缓过来,伸长脖子,望着东北的方向,风好大!
如果风一直刮,越刮越猛,风满天下,火车就不来了,我也不用去遥远冰冷的地方了吧?
小伊说:你还小,一个人留在家里会饿死。去大姑家才有饭吃,才能活下去。
“要是大姑对我不好呢?”
小伊说:爹是大姑的亲弟弟,你是大姑的亲侄女,会对你好的,不要怕。
“在一个锅里吃饭近10年的家人,对我都不好,从未见过面的大姑对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小伊说:好或不好,你现在只能依靠大姑,等你长大就好了。
“爹以前去过大姑家几次,回家后经常跟别人讲:东北的冬天冷得像个冰窖,不是人待的地方……既然不是人待的地方,为什么把我送去那里?我虽然弱小,可我也是人!”
小伊说:爹的话不能信。他说东北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东北人是怎么活的?人都有韧性,只要经得住拉扯,什么地方都能活下去!
……
次日下午,爹叫醒她,说快到站了,收拾一下行李准备下车。
她睡眼惺忪地从行李袋子上爬起来,踮起脚向车窗外望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座名叫“攀山”的北方小城,就是自己以后要在这里长大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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