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茶凉人走
仲夏时节，在一场连绵多日的小雨之中，裴校尉带着老丁和另一个亲兵还有几个私仆，离开了龙泽县，前往东面的平湖县上任。
到了那边，他就是平湖县的县尉。
前来送行的人不少，包括龙泽县的县尉和一些不大不小的官吏，却不包括近水营的其他几个校尉。
送走裴校尉，罗星没有回兵营，而是去了暂设在湖边的踏浪勇卒营地。
细雨中，苍龙泽被一片氤氲水汽包裹着，倒是有了一点湖泊的样子——平日里无论天气是阴是晴，辽阔的湖面和来回激荡的潮水，都好像在证明这片水域连通着大海，根本就不是湖泊，可偏偏，它就是一片绵延数百公里的湖泊。
北面的县城房舍楼台都掩藏在烟雨之中，东边的山头上，书院根本就看不见，天地之间苍茫一片。
连日的阴雨将气温降到了普通人需要加衣服的程度，罗星却穿着烈日下常穿的兵丁服，站在营房屋檐下，望着烟雨之中的苍茫天地，怔怔出神。
“教官，进屋吧，外面凉。”有兵丁前来劝他。
这小兵，就是当日解救溺水胖子时比罗星早些下水的渔家子弟，如今也是踏浪勇卒的骨干之一，名叫肖鱼儿。
罗星虽然答应，却没有进屋，而是继续看着。
“轰隆！”
阴云之中传来一阵遥远的闷雷。
罗星有些好奇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又看见一道不是很明亮的闪电，接着过了好一会儿，闷闷的雷声才到来。
看样子，打雷的地方距离此处很远。
“有修仙者吗？”他嘀咕一声，又摸摸鼻子，“算了，就算有，现在也看不见。”
于是便回了屋子。
屋里几个人，都是踏浪勇卒的骨干，看着罗星，眼神都有些火热。
“干什么呢？”罗星笑道，“是不是觉得下雨天我就没办法训你们了？”
“不是不是！”几人连忙摇头摆手。
肖鱼儿笑道：“罗教官，裴校尉走了，下一任校尉九成九是您了……”
罗星笑了，却不说话，另一个叫华武的骨干也说：“教官您高升了，我们就跟着沾光，别人就不敢小瞧我们踏浪勇卒了！”
罗星笑着摇摇头：“我高不高升，你们依然是小兵，没有真本事，还是会被看不起，所以，别以为我会放松训练！”
几人顿时面露苦色，纷纷摇头：“教官，别的老兵都说，您比裴校尉还严苛，还真的是。”
罗星忽然拍着肖鱼儿和华武的肩膀，说道：“我是受到了裴校尉的器重和提拔，但是，我自己也拿得出本事来，你们想要被人看得起，还得多练，肖鱼儿，你水性已经够好了，就是地上本事不够，华武缺，你多帮他，你也是，遇事多跟他们几个商量，别老是缺根筋！”
这肖鱼儿是渔家子弟中难得的浪里白条，到了地上就差多了，这华武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虽然不及罗星，但练出内力也是迟早的事情，就是脑筋太直，罗星有些恶趣味地给他取个外号叫“华武缺”，两人都是骨干之中的佼佼者，其他人也都相差不多，但两人相对默契一些，罗星也想学着裴校尉，提拔他们做接班人。
雨又下了两天才停，湖面上涨了一点点，倒也验证了裴校尉所谓的“仙人预言”。
不过，所谓涨水，应该不会这么快，后面十年，应该是一年比一年高，罗星大致估计，码头区估计可能会被淹没一小半，县府城倒是没危险——据老人们所言，龙泽县两百年前的县城就是被淹了，遗址在码头区更南边的水下……
罗星也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就是把踏浪勇卒营练成，起码扩张到两百人左右，再把几个骨干都培养成能够独当一面的伍长什长佰长，然后，自己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算算时间，一两年也该够了。
接下来，天又晴了几回，罗星继续训练踏浪勇卒，自己的武技也没落下，至于新校尉的任命还没下来，他也不着急，反正裴校尉的活儿有小六小乙他们几个佰长暂代，县尉自己也来看过几次。
这里的人事任免流程和效率都不是很高，罗星来了两年，也是了解的，更是不急。
练了两个月，华武这个脑子缺根筋，颇有些武痴气质的大头兵，居然练出了基础的内气，罗星很是欣慰。
毕竟是修仙世界，凡人体质好些，能练出内力成为武林高手也不稀奇，罗星也提醒自己，不是自己身怀异象，有什么金手指，只是正常现象，自己无非是有些独到的见解，才摸索出了一些加快修炼的法子，进步稍快一些而已。
这个时候，新校尉的任命终于下来了，却是一个从县府城北边入山营调来的校尉！
这对踏浪勇卒来说，却是个巨大的打击！
罗星没有被提拔成校尉，踏浪勇卒也归了那个新校尉直辖，罗星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与此同时，新校尉提拔了王主簿外甥胖子少爷的堂弟做账丁，罗星也失去了账丁的职务，最后只剩下一个踏浪勇卒什长的“闲职”。
看样子，事情出了些问题。
裴校尉走后，真正的“人走茶凉”终于开始了。
肖鱼儿和华武等人很是焦急，好像失势的是他们自己。
罗星反倒是一阵放松——自己留着，纯粹是念着裴校尉的恩情，不过被这些本土势力当成了需要被排挤出去的“异己”。
如此一来，罗星心里的负担反而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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