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旌幽台上龟妖老泪纵横,他随夜魔征战天下,从东海而出,打到这里,不可否认,夜魔是一个治术良才,就连他这个被称老谋深算的也自愧不如,可为何短短三年就成了这样了呢,本来以为国主许是另有计划,但如今昭义军已打下隔壁洛寒城了,可见这根本就不是国主另有计划,而是夜魔变了。

“怎样下去,来,潋纹”溪言持酒灌进夭夭口中,伸舌将她唇边洒下的酒水舔了舔,心思根本没在下面跪着的龟妖身上。

旌幽台上歌舞升平,蝶衣翩飞,欢声笑语,丝竹琴弦乐满空,却是在给夭夭祝寿,数年前的今日是溪言第一次见夭夭,她穿着粉色襦裙,小小一只,他一眼就看出了她是狐狸,当时他因吞吃了梼杌且腹部被它划开两道血口,难受极了,直到看到那个像是突然出现的粉色少女,她还傻傻的给他敷药,却不知凡间草药对他而言根本无用。

“主上,您变了,可想当初你我盟誓要占领这人间,让这人间改称妖间,让妖族做这天下之主,可是现在,您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构想宏图伟略的夜魔吗?”龟妖失望透顶又很不甘。

溪言怔了怔,或许不是他,而是体内躁动的夜魔,他似乎懂那种感受,那种从辉煌跌到堕落的感觉。

“夫君,该你了”夭夭跳完一只舞后前来邀溪言共舞,她听到了也看到了溪言的神情,曾经溪言告诉过她,若是有何不对一定要前来阻止,因夜魔并没有消失。

“诸事后议,本尊现在忙着”溪言从彷徨中清醒。

“主上,您不能让此妖妇迷惑了心智啊”龟妖死死拉着溪言,怨恨的目光睨着夭夭。

“奕龄还是回东海去吧”溪言叹气,他能嗅得出来此龟妖并未食过人,他想放过此妖。

“主上”龟妖猝然下跪,涕泗横流。

“大业未成,何以归家,主上,这是老臣曾同你讲过的,您又忘了吗?”

溪言恍惚片刻。

“夫君~来嘛”夭夭突然将唇送入溪言口中挑逗着他。

“你这个妖妇”龟妖怒不可遏,厌恶痛恨,一掌朝夭夭挥去,溪言回以一掌,瞬间龟妖后退数丈,吐血不止。

“奕龄”溪言控制不住自己脚步,可见夜魔和这个龟妖关系很好。

“老臣告退,愿主上日后万载无忧”龟妖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朝溪言三跪九叩,行大拜之礼,临走前不忘向夭夭投去怨毒的目光,看向溪言的眼神似是异常惊骇但转瞬即逝。

佝偻背影蹒跚远去,溪言伫立良久。

“夭夭,为师是不是错了?”溪言第一次质疑自己。

“师父没错,您若出手,必将妖族势力一举歼灭,可毕竟不是人族击败的,他们哪肯俯首,若您事后位归仙班,妖族这次倒下了,下次又会爬起来,又或许倒了一个妖族,还有千千万万个如妖族一般的其他族群,人族若无自保之力,始终都是阶下囚”夭夭也是不久前才想明白的。

溪言拉过夭夭,箍在怀里,歌舞仍在继续,昼夜不歇。

寒梅炼魂谱夭夭自以为弹的不错了,可溪言看上去并不满意,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成婚以后溪言对她的教导越发严格了,尤其是这种杀人的曲子。

“师父,要不换一首弹吧,皓月千里当赏景”夭夭实在弹得累了便将琵琶搁在石桌上。

“震暝调夭夭可愿学,此曲为引雷曲”溪言拿石桌上的琵琶一掌捏碎化为尘土随风飘散。

“师父,我”夭夭有点儿害怕,溪言的性格越发古怪。

“夭夭弹不好是这把琵琶不好,改天为师再为夭夭寻一把”溪言神色温柔缱绻让夭夭从他突然的暴力毁琴中回过神来,师父并没有生气可为何。

“师父,我可以弹好”夭夭还是怕溪言生气,其实她不喜欢丝竹声乐之类的东西,她喜欢刀,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

溪言闻此满意,他取出自己的古琴放在桌面上,夭夭只见一把琉璃翠色似玉非玉的长琴凭空出现。

“师父,这是”那琴翠色欲滴,上面的繁复花纹极是精巧,各种竹鸟栩栩如生,琴弦悬空绷直,素色细韧,长琴通体透亮,晃着庭中灯影。

“为师闲时无事做的,还未起名,现下没有琵琶,假此送给夭夭,夭夭给它取个名字吧”溪言眉眼含笑,竟叫夭夭觉得方才一掌捏碎琵琶是她的错觉。

那琴透色欲流,碧色莹莹,夭夭忍不住抚琴抹挑数指,音色悠扬婉转,余音袅袅,如玉珠落盘,又不失沉荡靡耳,震人心魄。

“碧绮,师父,我可以叫它碧绮吗?”夭夭眼里透露出兴奋神色,溪言了然眼尾上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夭夭便拿碧绮弹奏一曲吧”

“师父您真得送给我了!”夭夭激动难以自抑。

“那还有假,为师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溪言拿出随身玉箫欲与夭夭合奏一曲。

“好”夭夭也不多言,坐在石凳上,温柔抚爱这把令她第一眼就着迷的琴。

“师父,它是用什么做的?”夭夭想自己做一把,她不喜白拿,以后总归是要还给溪言的。

“西境罕见的釉木,形似琉璃,却非琉璃,不易碎损,承热耐火”

夭夭勾指拨弦,琴音婉转,触手极佳。

“那琴弦呢?”

“西境蚕女织丝术三界一绝,以蚕丝做弦,夭夭或不会手疼”溪言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拿出这把琴的,事实上他有很多琴,天界之中曾有神叫他琴痴。

“主上”妖侍前来奉酒,换掉了桌上的残羹。

溪言和夭夭正合奏起兴,并未在意。

霎时一道刀光乍现,直逼夭夭心脏位置,二人皆未反应过来,那妖族离夭夭只一尺之距,而溪言恰站在廊台背对着夭夭,难以捕捉到这一瞬刀光。

夭夭躲闪不及,却见那刀尖只停留在衣服上再难进半寸,反应过来时妖侍已被溪言控制住。

“师父”

“何人派你来的”溪言冷若寒霜,凝目凛然。

“妖妇,你竟是杀不死的怪物”妖侍只怨毒地盯着夭夭。

溪言怒眸猩红,燃爆了他的魂身和元神。

“夭夭无事吧”溪言眉目如冰雪渐融,急急揽过夭夭,上下查看伤势。

“师父,您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溪言碧眸颤动,他看到了,夭夭身上有一股力量,一股强大到未知的力量,或者说是她的魂魄上,甚至连他也探不出。

“没什么,夭夭不要多想,为师在你身上下了道阵印”溪言早料想过夭夭既非此界又是夺舍,其中定有隐情,一个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得到这么强的力量的,就像他不会平白无故下凡一样,除非她另有任务,若是哪天夭夭顺藤摸瓜恢复了记忆,会不会离开。

“夭夭,你会离开我吗?”溪言眸色彷徨。

夭夭盯着溪言的眼睛,不知道师父为何会问这一句。

“师父,我为什么要离开你?还是师父腻烦我了,不要我了”夭夭越想越难过,葡萄眼里结了一层泪雾。

“怎会,夭夭不离开我就好”溪言俯身将夭夭眼角泪珠含在嘴里,夭夭对他的依赖令他很满意,像是掌中的雀儿依恋着他。

即使刺杀的家伙不说,溪言也知道是谁,传闻东海妖类坎术颇绝,他在那妖侍身上看到了坎镜,一种可以监控别人动向的术诀。

夜里的极乐宫很亮,溪言喜欢古朴的釉木,可东陆并不盛产,只能用琉璃灯盏代替,灯影摇摇晃晃,殿中跪着一妖。

“奕龄,我很伤心,真得”溪言慵懒地斜靠在黄玉宝座上。

“少假惺惺的了,你根本不是夜魔,你到底是谁?你把主上怎么样了?”龟奕龄转而怒盯着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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