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从李允堂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景帝说他是父皇的第四个儿子,生母宣贵妃总是忙于讨好帝王和后宫琐事,很少照顾他。他从一岁起,便由成帝做主抱到皇后宫中,与皇后亲生的三殿下一同养着。三皇子先天不足,不满十岁即夭折,自那以后,皇后待他愈发重视,衣食住行、读书教养皆煞费苦心。
“朕年幼时也曾往贵妃宫里跑,可她对朕很冷淡,甚至有些回避。”景帝苦笑,“大概是怕母后心里不舒服吧。有时候朕在想,或许她们在意的只是一位更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而非朕这个人。”
“怎么会呢,”卫茉温顺倚在景帝肩头,“生在帝王家,得万民供养,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可父母待子女之心,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
二人说话声渐低。
陈照夜熄灭寝宫外面的烛火,轻轻退了出去。
贵妃当真薄待李允堂么?
那时她还只是个普通小宫女,每日为宫中杂事忙得脚不沾地,因为做事机灵得到掌事称赞,让她开始贴身服侍贵妃。
陈照夜眼中的宣贵妃貌若神女,再繁复的珠宝放在她身上都不累赘。贵妃是后宫最得宠的女人,也因此树敌不少,每日明枪暗箭地斗。但当宫婢前来向她汇报四殿下的近况时,贵妃眼底的杀气会顷刻消失,垂下眼睑,眼里的光芒圣洁而温柔。
由她送去皇后寝宫的衣物件件都是贵妃亲手缝制,四皇子在崇贤馆的功课,贵妃虽不懂,却也常常过问。做主的人是成帝,阻挡母子见最后一面的是皇后,李允堂怎能说母子隔阂多年是因为贵妃薄待他?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薄凉帝王替自己开脱罢了!
先贵妃殉葬七年有余,至今还未被追封。九泉之下,她的娘娘是否也会觉得委屈?
陈照夜手指关节攥得隐隐发白。迟早,她会让景帝承认的。
天快亮时,宫人带来消息,说柳昭媛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一个女儿。
这是宫里的第三位公主了。柳昭媛心心念念的皇子还是没有来,反倒因为这次生产元气大伤,需要调养好一阵子。
景帝倒是很欣喜,用过早膳就要带着卫茉一起过去看公主。
“娘娘,娘娘!”
一名小内监慌慌张张冲到殿外,跪下喊道:“姜嫔用了您送去的脂粉,皮肤溃烂,现正在凤仪宫求皇后娘娘做主呢。皇后传召,让您即刻过去。”
景帝皱眉:“脂粉?什么脂粉?”
“就是您昨日赐给定嫔娘娘的番邦贡品。”陈照夜解释,“定嫔娘娘感恩先前尚在望雪阁时姜嫔对她的照顾,特意让奴婢把东西给她送去。”
“既然是朕赏赐的,那必定不会有问题。走吧,”他揽过卫茉,“朕陪你一起去解释清楚。”
“你也来。”陈照夜示意旁边神色不自然的浣纱跟上。
凤仪宫中,王皇后眼下浮着淡淡的乌青,显然是一夜都没睡好。
姜嫔趴在里间贵妃榻上,薄纱覆面,不住地哭,旁边太医正在替她诊断。
“好了,别哭了,再叫眼泪泡到溃烂处怕是要更严重。”王皇后被她吵得头疼,“本宫都快被你们搞糊涂了,一会是定嫔用了甄锦心的东西起疹子,一会又是你跑来说定嫔害你。一天天的,没一个清净!”
“皇后娘娘替嫔妾做主啊!”姜嫔右脸颊火辣辣地疼,边哭边说,“您知道臣妾待定嫔好,事事都维护她,她给嫔妾送胭脂,嫔妾验都没验直接往脸上用了。谁知道、谁知道才过去半柱香的功夫,臣妾的脸就成了这样……太医!您快替本宫开方子呀”
“娘娘莫急……”太医令查看过她的脸,“您的状况与上次定嫔娘娘不同,要严重许多,微臣待会亲自替您准备一些敷脸的膏药来,再配合内调,假以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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