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就该说到坏消息了,坏消息是,这次,我大哥又没抓住转世的机会。
我妈当时是在镇里上班,她是镇里的“农技员”(“农业技术员”的简称)。那什么是农技员呢,就是管农口儿的,也就是管农业方面的事,具体来说就是测量每年一亩地种多少庄稼,产多少粮食,这些庄稼在生长过程中有哪些问题,比如会遭遇哪些虫子什么的,她们会把这些情况都记录下来,形成情况报告,报到县里,然后根据县里的指导,到田间宣传种植知识,比如该打什么农药,有什么方法预防农作物受灾,以保证品质和产量等。大概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工作。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我妈依然小心翼翼,毕竟躺了那么久,一个正常人怕是也要下了地都不会走道儿了,更何况她要下到田间地头去。后来孩子一直正常,她也慢慢重新适应了工作的事,她就开始放松了警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了。结果,意外还是发生了。
在一次她下乡返回镇里的途中,她坐在一个同事的车后座上,(当时人们下乡都是骑那种带大梁的自行车),那天,本来挺晴的一个天,不知怎么的却突然下起了大雨,所以她那个同事想使点劲加把速度蹬车,好早点回到镇里,别让大雨淋坏了我妈这个孕妇。(说来她这个同事当时也是好心。)
但老天爷又一次跟我妈开了一个玩笑,她同事骑车过一条小河的时候一不留神(毕竟下着那么大的雨,肯定是看道儿都费劲,哪能看见石头呢),轧了一块石头,所以就颠了那么一下,我妈就摔了下来。可是,这放在一般的情况下,孩子已经好几个月大了,摔一下也不一定就会死,但我大哥就是这么不争气。
摔了之后,我妈的肚子就开始流血,血顺着裤管流了出来,我妈吓坏了,她那个同事也吓坏了,她同事赶紧把她搀扶起来,让她重新坐到自行车后座上,然后马力全开地把我妈拉到最近的卫生院,可是,孩子保不住了......
后来医生的解释是,我妈身体太弱,根基亏损严重,所以这一颠,孩子就没保住,并说以她的身体状况,从一开始就不该要这个孩子,即使这个孩子能顺利生下来,以我妈的身体状况,她生完这个孩子后自己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大概率是要一尸两命的,所以这个孩子先走了,也不必过度悲伤,就全当这个孩子是为了救她一命所以先走了。
其实医生的解释是十分中肯的,但是鉴于前面“我大哥事件”给我妈留下的巨大心理创伤,我妈是绝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所以她再一次一心求死,要去天堂与我大哥团聚。于是她不吃不喝,只等一死。
两次杀死同一个自己最爱的人,怕是谁也无法原谅自己的吧。我还是很能理解我妈的心情的,尤其是后来我也当了妈妈后。
为了让我妈再次找回活下去的勇气,我爸便撒了一个大谎。
他找到县里的一个医生,他跪在地上给那个医生磕头,求他帮自己撒一个谎,让他告诉我妈,这次的事纯属意外,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多加调理,将来想要多少个孩子就能生多少个孩子。
在当时那个年代,好像还没有什么“医患矛盾”,人们都特别相信医生说的话,他们可能不相信自己家人、同事、朋友、长辈等等人说的话,但医生的话,他们信!
所以我妈又带着新的希望,继续活下去。我爸说想带她去BJ的大医院看看,调理调理身体,但我妈又舍不得花钱,所以我爸只好托人从BJ捎了一些药啊、补品之类的回来,让我妈在家调理身体。就这样,日子再一次回归平静,一天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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