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五德……
虽然李乘风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透过大家的反应，也不难猜到，炼妖壶还真是找了一个了不得的肉身。
此等天胡开局若是没有暴露，自当是喜事一桩，但现在么，就不免给他的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炼妖壶在破界时又要隐藏因果，又要躲避此界大能，真的有功夫替他谋划吗？
先前根骨尚未定型，炼妖壶又是如何确定原身的灵根资质？
破界之地正好有此天资？难不成真是此界天道在眷顾他这个外魔吗？
心里的疑惑不断，得不到解答，李乘风只得将其掩埋，专心应对当下。
而他不说话的原因，既是担心言多必失，也是因为无暇他顾。
不知道魁梧真君使了什么手段，李乘风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控制不了血肉躯干，却能感受呼吸脉搏。
看不见、听不着、摸不到，闻不了，尝不清，这种既虚无缥缈，又无比真实的体验，就像是重新变回了元神状态。
他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当前的奇妙中。
但又与外域漂流时有所不同，特别是在穿过大殿穹顶的时候，那种独特的存在体验，既不是凡人，也不像意识，不似任何单独的个体，而是与天地共鸣的畅快。
天地浩渺、穹顶逼仄，穹顶之于天地，不过是沧海一粟，沧海想去哪里，又岂会为微尘而阻拦呢？
突然的明悟，让李乘风的气息为之一变，立刻就引起了魁梧真君的注意。
好小子……
他满意地点点头，当下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亲身体验真君神通，便能从中感悟虚实道韵，这份绝顶天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随即，他心念一动，又在赤焰中演化了些时空道韵，期待能继续对李乘风有所启发。
心随意动，万物皆晓。
李乘风在感悟虚实后，就像重新拥有了神识一般，念头所致，万物便晰映于心，甚至比靠五感更为敏锐。
他自然知道，这是高人威能所致，只是空中楼阁，不足为凭。
可先前的日子里，他要么是元神状态，空有意识困于壶中，要么是婴孩状态，满腔抱负制于肉身，一直被挥之不去的无力感所折磨。
今朝重获神识体验，哪怕只是暂时的，也顿时令他心中涌起万丈豪情，恨不得立刻引声长啸。
亏得他理智尚存，知道现在不是放肆的时候，难得重获神识，借以收集更多信息才是正途。
稍加运用，他便察觉出异样。
此时赤焰已飞腾至半空，从高处眺望，往昔无比宽广的万仙谷，却像块食饼一样，平摊在群山掩映之中。
最中间的饼馅，是下六殿所在的宫阙楼阁，周围一圈炉灰则是宫殿边上的青石广场，而最外面那黑压压的锅焦，才是外门弟子们居住的房屋群。
看得新奇，李乘风比照着南北方位，试图寻找自家小院的所在。
神念一动，食饼瞬间就在眼前放大了数百倍，就像是远处的空间突然被拉到近前一般。
真君威能让幻想走进了现实，巷道中、屋院内，原本比芝麻粒还小的人们，都栩栩如生的映入眼帘，就连空气中飞舞蚊蝇的振翅轨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子弹时间？
“小子，好好看，这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突然出现在心里的粗豪声音，让李乘风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个仰天大笑的昂藏大汉。
“真君高明，小子佩服。”
神念一动，赤焰里也响起了他恭敬的声音，顺便他在用词上暗藏了试探身份的心思。
“嗯~”
魁梧真君无可无不可地收下了这记马屁，也解开了李乘风心里的悬念。
果真是元婴真君……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李乘风彻底放下侥幸，旋即又升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浑劲。
他还不知这是魁梧真君为了帮助他感悟道韵，而特意演化的手段。
几个呼吸之间，李乘风就越发体会到真君神通的玄妙，神念所至，大片大片的云彩便被驱散，直扫的天空一干二净，但在看见路过的仙鹤时，却又能秋毫无犯。
化身赤焰，他尽情感受着横日当空，纵情飞驰的酣畅淋漓，极目远眺，只见天与地相连处，赫然耸立着五座山峰。
还是当年初见的模样。
五峰分立五方，其位置隐隐将万仙谷拱卫于当中，山巅更是直插云霄、不可详见，山脊则被一道彩色光带环绕，耀眼的光芒盈盈流转，各自分出千万缕彩色丝绦，复又往万仙谷上方汇聚。
尽管还是第一次在天上打量，但李乘风仍旧一眼认出，眼前的奇景，正是混元宗五脉驻地，五行山。
“千载出混元，五峰镇南天。”
目中美景远胜昔日背诵的干瘪文字，李乘风记忆中那些枯燥知识，也仿佛被仙家胜景所滋润，渐渐变得鲜活起。
那些关于五行山，关于混元宗，乃至关于南域的记载都涌上心头。
原来，尽管同为绝巅势力，但混元宗却并非像太上道德宗那样，起源于道祖传道之初。
山海界，也并非从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仅有八域可供万族存身，外则人迹罕至。
这一切的开始还，要追溯到万年以前，道祖于旸谷悟道，又在不周山传道万族，功德圆满后得以飞升。
而他的传道之举，不仅统一了山海界千奇百怪的修炼体系，更是为天下众生指明了修炼的终极意义。
从那以后，山海界生灵在生存、繁衍的本能以外，尽皆以飞升为目标。
靠着与道祖同种同源的优势，人族修士们在与万族的竞争中奋勇当先，经过数千年的发展，逐步占据了不周山所在的中州，享尽山海界膏腴菁华。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最后一位人皇走火入魔，绝地天通，想要强行抽取大地灵脉以奉养己身。
尽管他的举动倒行逆施，引得天怒人怨，最终功亏一篑，但业已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恶果。
曾经钟灵毓秀、物华天宝的中州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恶地。
于是，在刚刚经历了与惨烈内战之后，人族修士们又不得不踏上了向四面八方开荒的壮烈征途。
而南域，也正是在那个年代开辟。
开辟？
读到这段历史时，李乘风认为这只不过是后人为尊者讳的春秋笔法。
若开荒真有这么容易，万族也不会为了争夺中州这块膏腴之地，相互攻伐了数千年。
说是先辈们开辟南域，实际上就是追上以往被赶出中州的异族，抢夺它们辛苦开辟的灵地。
物竞天择，万族争渡，其间种种心酸血泪，尔虞我诈，已难从书中得见万一。
李乘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六千年前初到南域的人族修士们，整整历经了一千年的争夺厮杀，才艰难地将人族占领的边界，推进到了现在万仙谷的所在。
就当人们以为这样的厮杀，还要进行千年万年的时候，有一位修士站了出来。
他振臂一呼，将来自不同门派，修行不同法门，怀揣不同理想的人族修士们召集了起来。
他们在荒谷里盟誓，成立了一个求生存、谋发展的修士联盟，将南域的人族力量拧在了一起。
他们一改过去千年各自为战的艰难局面，短短百余年的时间里，就打的异族节节败退，并最终制霸了南域。
再后来，那位振臂一呼的修士更是成就纯阳尊者，不仅将联盟整合为宗门，还当上了第一任宗主，搬来雄峰五座，镇压南域千年。
六千年过去了，当初平平无奇的荒凉山谷，已经成为了南域中心。
五千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宗门也历经沧桑，传承至今不堕，是南域独尊的绝巅势力。
四千年过去了，当初的连绵群山之间，依旧矗立着五座巍峨壮丽的雄峰；悠悠苍天之下，仍然闪耀着筚路蓝缕的人道功德。
三千年过去了，当初那位振臂一呼的修士可能已经不在世间，但他的故事还在广为传颂。
世人皆知，南域第一位纯阳尊者，混元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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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者，八域之外无穷地也。其间灵机不存、地脉断绝，纵有天涯海角之况，又于世何益焉。——《山海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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