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何当初没人对他的死因起疑,散功而亡,本就是走火入魔的必然结局。
齐林喉头微动,了然地问:“他抢回来的神丹,就是给李乘风用的那枚吧?”
九转灵丹世所罕见,他之前就纳闷卜宗主从何得来,现在想来,倒是这番“胡言乱语”的有力佐证。
卜宗主点点头,接着说:“九黎与宗门鏖战千年,自然不会不防备祖师的算计。虽然算到了丹成之日,但祖师却没能算到神丹不是一颗,而是两颗!”
闻言,齐林默然思索。
四十七年前,楼宗主拼命抢回一颗神丹,让九黎巫王未能如愿破境。
四十七年后,卜宗主要假借祖师传书,尽起宗门大军杀入旸谷。
“是因为剩下的那枚神丹吗?”齐林感觉已经摸到了真相边缘。
“嗯。依楼宗主临终所言,丹分阴阳,合则升神。这一甲子,九黎势必在重练神丹,补足阴阳。”
卜宗主神色复杂地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暗中遣人,去旸谷打探,可惜都未能见功。”
“神丹几时练成?巫王何日突破?眼下一无所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看着他脸上露出的狠色,齐林有些恍惚。
有多少年没看到他这样了?
宗门新生代弟子皆道卜宗主是伴随着宗门中兴的和气宗主,一向仙风道骨,波澜不惊。
但只有老人们才清楚,这姓卜的杀才能后来居上,压过吴千渊一头,是离不开平衡火木两脉的大背景,更离不开他自身快速破境的硬实力。
而这实力是怎么来的?
是从好战第一的无回峰里,人挡杀人、妖拦灭妖,一路杀到顶端的庚金元婴!
先发制人,撞破南墙,才是他卜缺的本色。
“你打算怎么进旸谷?”
提前出击,的确能打个措手不及,可想法虽好,但雾期尚未来临,旸谷的绝灵之险,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齐林此问,正是他这计划中最难实现的部分,如何将宗门大军在非雾期送进旸谷。
深深地吸了口气,卜宗主斩钉截铁地说:“罗浮洞天。”
“什么!”
齐林大惊失色,猛地变回人身,一把薅住他的衣襟,怒斥道:“你疯了!万一失败怎么办?你想过后果吗?”
卜宗主当然想过。
无视了齐林的无礼行径,他淡定地解释着。
当年楼宗主冒险在非雾期冲出旸谷,虽然落得身死下场,但也带回了绝灵之地的亲身体验。
据他所言,绝灵之地的效果非是只针对修士的肉身或神魂,更多的伤害来自道伤。
就像是天道法则一般,将修炼的真元、道韵强行抽出。
也正因如此,他虽然修为尽丧,却仍能靠着神丹护持,拼着最后一口气走出旸谷。
“既然神丹可以,那洞天也可以。”
卜宗主盯着齐林,眼里满是孤注一掷的坚决。
在他看来,一旦九黎巫王成就巫神,十年后必定趁雾期倾巢而出,重返南域。
此时能有五成胜机,总好过日后生灵涂炭。
“何至于此?”
齐林则完全相反。他坚决反对拿罗浮洞天来冒险。
虽然不曾怀疑万法祖师,但既然祖师未归,是不是说明此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巫神之说,仅凭楼、卜二人的猜测,就要拿宗门根基去赌天下绝地的凶威?
在他看来,此举与疯子无异。
莫说是五成胜机,就算是十拿九稳,他也不愿为之。
“说不定,十年之后,主人就回来了呢?”
面对他的侥幸,卜宗主终于将抓着自己前襟的手推开,冷冷地说:“四十七年前,万法祖师就没回来。楼宗主以命争来的机会,难道是让我等白白浪费吗?”
“只要扫平九黎,哪怕洞天受创,也终有复原之期。倘若巫神出世,纵使洞天毫发无损,能庇护这南域众生吗?”
卜宗主连珠似的发问,让齐林再次沉默了。
本性急躁的他,又岂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可哪怕卜宗主说的句句在理,他依然不敢拿罗浮洞天去赌。
原因无他,完全是因为罗浮洞天对混元宗太过紧要,甚至可以这么说:没了罗浮洞天,混元宗也算不上是南域霸主。
所以当年万法祖师离攻克九黎王城只有一步之遥,也没舍得拿罗浮洞天去赌。
现如今,仅凭三言两语,卜宗主想要说服齐林,支持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又谈何容易?
眼看齐林脸色接连变幻,却始终一言不发,迟迟下不了决定。他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你可曾想过,若祖师一去不回。宗门,还能拖得起吗?”
此言既出,齐林一改忧色,目露凶光地说:“你放屁!”
“主人修为通天,纵横山海无人能挡。”
“再说,祖师堂留名尚在……”
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百年间音讯全无,只能靠祖师堂留名来辨明生死,对万法祖师来说前所未有。
说到底,即便是与万法祖师从小相伴的他,信心也在渐渐动摇。
“祖师神威盖世,当然不会有事。但宇宙浩渺,祖师或许是在某处寻到了成道机缘,在潜心修行。”
见他有所触动,卜宗主连忙趁热打铁,劝说道:“所以我等正该为祖师守好家业。”
“只要剪除了旸谷大患,保全宗门平安。纵然洞天有所损伤,只待祖师归来,修复起来也并非难事。”
“不要顾惜这些坛坛罐罐,宗门在,就什么都在。”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也让齐林终于点头答应。
眼看话题告一段落,两人准备离开,卜宗主突然冒出一句:“对了,收徒仪式以后,你记得把天市宫交给李乘风掌管。”
“什么?”
齐林闻言又懵了。是自己听错了?怎么从他嘴里说得这么轻易?这极品法宝就跟大白菜一样,说送就送了?
趁他愣神的功夫,卜宗主已招出浑天仪,纵身飞进旋涡。
齐林也连忙跟了上去。
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要跟这个慷他人之慨的家伙理论清楚。
我说你怎么这么洒脱,一点也不顾惜坛坛罐罐,闹了半天,原来砸的全都是我的家当啊!
一追一逃间,两人消失不见。
罗浮洞天,终于重归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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