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宸帝到雍辰宫的时候,李莲花已经去洗漱了,启宸帝问过太医们情况,得到的答案都是已不见碧茶之毒,身子确实在好转。

启宸帝大喜,赏了太医,甚至打算大赦天下,被赶过来的封情和李愿兮联手制止了。

一天天的大赦天下大赦天下,哪有那么多赦的?还不如让杨昀春方多病加紧检查监察司百川院有没有错案冤案,重新彻查审理才是。

焦头烂额眼框发青的杨昀春和方多病:陛下真是“太”圣明了呜呜呜。

启宸帝转头又问起福寿,安排多少人伺候王爷,福寿流着冷汗,惶恐的说道:“本是安排了几个的,都被王爷赶出来了。”

李愿兮有些敏感,立刻问道:“你安排的女人?”

福寿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王爷一直就没让宫女近过身,小人不敢安排宫女沐浴,只是···王爷身子还有些虚,我也是担心,就安排几个人照顾着,可王爷没让,还是赶出来了。”

启宸帝真的被李莲花打败了,真的是有福不知道享,有人伺候还不乐意,身子虚就要好好养着嘛。

封师劭就很会享受,叫了个小宦官给他擦背,出来的时候浑身舒爽。

哦,对了,启宸帝下旨废除了太监文化,现在宫里的太监都是绝版了,毕竟也不能直接给扔出去,现留在宫里继续当值,到了年纪的可以自己出去,也可以统一安排养老。

启宸帝又没有嫔妃,只有一个一天天跟着照顾他的影杀,宫里面除了李愿兮,也就是封情这个快要升职做国师的祭司了,李莲花不回来,整个禁宫大半都是被锁着的。

嗯,他回来了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多地方,还是空着锁着的。

说实话,这宫里现在,需求最大的工种,是打扫卫生的。

封情倒是习惯了别人伺候的,但她手里太多不太安全的东西,所以大部分还是南胤人在做。

李愿兮虽然也喜欢人伺候,但他不喜欢人多,给他把生活安排好也就行了,何况他可忙了。

整个宫里,人最多的还是雍辰宫。

即使明知道李莲花看了头疼,启宸帝还是把人给配的满满的。

启宸帝再宠弟弟也没那么多讲究,先给封师劭上了膳,让他先吃着,满宫大小主子,都在等他们的曦宸亲王。

曦宸亲王在做什么呢?

他在浴池里睡着了。

雍辰宫是整个宫中最奢华最大气的宫殿,就是启宸帝自己住的紫宸殿都比不上,雍辰宫甚至有一条专门修建的温泉道,李莲花现在就是在这温泉里泡着。

桃夭很喜欢泡这个池子,她怕冷又怕热,喜欢温暖的东西,常常在这里睡觉。

李莲花的人生里,怎么可以没有桃夭。

李莲花做了个梦,梦见他还在莲花楼里,每日早起先把蔬果花草浇上一遍水,然后在洗漱完在饭桌前莫名的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也只是喝了一杯凉水,然后背起药箱出门,看完诊后,他又带着或是病患送的又或是买的食材回来。

他一个人做饭,做的并不敷衍,每一餐都很精致费心,他一个人吃饭,好好吃饭,从不敷衍。

莲花楼破破烂栏,他的衣裳就那么几件,穿了许多年,好些都洗薄了。

莲花楼的冬天会漏风,他的厚衣裳厚被褥不够,他总是担心自己会冻病了。

这不对。

他家夭夭,最会持家,莲花楼漂漂亮亮严严实实,绝对不会漏风,他的衣服鞋袜都是夭夭一手包办的,从来不会有破旧的。

他也从来不担心自己会病,因为夭夭会守着他。

但是夭夭也会偷懒,她最喜欢做面条,他也不会介意吃面条的。

这个莲花楼里,没有夭夭,没有夭夭的一丝存在的痕迹,也没有夭夭身上的花香。

李莲花看着梦境中的自己,日复一日的过着一模一样的日子,窘迫又绝望,那个自己的人生,似乎真的没有一丝温暖。

为什么,不去找夭夭?

从前的他,为什么从来不去找夭夭?

而现在的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找他的夭夭了。

后来,方小宝和老笛也出现了,可梦里那个自己似乎比李莲花更凉薄,更不愿意接受任何人,所以他们的关系,只能说是好友,没有更深。

单孤刀没死,他还活着,还在算计他,梦里的自己没有人护着,他悲愤又绝望的依靠自己努力的活着,努力的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

李莲花终于再次见到了吻颈,梦里那个自己,用的时候才会让吻颈现身,平时为了防总跟着他的方小宝,甚至擦剑都很少了。

终于有一天,走到了那一步。

梦里的自己,将吻颈掷入山崖内,他看了很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这一次,李莲花亲眼看见,梦里的桃夭无措的看着梦里的李莲花,那双美的惊心动魄的眸子被泪水浸透,可她连抱怨都不会,她叫着花花,最后委屈的叫着主人,可梦里的李莲花,就是没有回头。

桃夭一直在哭,李莲花想给她擦泪,却根本碰不到她。

桃夭一边哭,一边呢喃着花花和主人,哭到嗓子都哑了,哭到眼睛红肿的睁不开了,哭到后来,眼中再也没有泪了。

桃夭还在哭,哭出来的,是血。

桃夭看不见了,她生生哭瞎了那双世间极美的双眸。

她也哭不出声音了,她的嗓子也毁了。

吻颈深陷在崖壁里,那名动天下的神剑,竟渐渐锈迹斑驳。

桃夭在渐渐消逝,很快,她便会不复存在。

可有一日,已经渐渐没有反应的桃夭,忽然抬起头,木呆呆的双眸,很久都流不出水和血了,原本清澈的眸子干枯无光,却再一次流出血泪。

桃夭痛苦的嘶吼着,那砂砾的嗓子甚至有些可怕。

桃夭化形了,那是她在李莲花的梦里第一次化形,还是那白色的大袍子裹在身上,没有鞋子,枯黄的头发随风飞舞。

桃夭木着一张脸,手摸索着从崖壁上拔出吻颈,然后她拿着吻颈做拐杖,一点一点走着。

李莲花不知道桃夭要去哪里,他说的话桃夭也听不见,他只能跟着她,满心绝望的看着桃夭狼狈的摸索着一直走。

她没有找东西吃,也没有找水喝,她的嘴唇干枯皲裂,时常流出鲜血。

她的模样很凄惨,很多人看见她,都很害怕的躲避她,她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走到一座亭子旁,然后她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在地上摸索着,砂砾石头和草叶在她身上划出血痕。

李莲花捂着心口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他能看见,所以他知道,桃夭为什么会这样了。

少师,少师在这里。

少师断了。

谁会断了少师呢?

还能有谁呢?

只有李莲花,才会断了少师剑。

桃夭终于摸到了少师的碎片,她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捧在怀里,小声呜咽的哭着,像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如果,她眼里流的不是血泪的话。

然后,李莲花看见,桃夭背对着他,解开衣裳,露出背脊,然后,将少师,一节一节的,从她的颈下的脊骨处,一点一点的刺了进去。

李莲花木讷的看着,桃夭痛苦的嘶吼,背脊血流如注,她把少师全部放进了她的脊骨里。

然后,桃夭大概是没有力气了,她趴在地上,睁着一双无神干枯的眼睛,满脸血泪的望着李莲花的方向,她的身下,是一滩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的血。

她再也不会动了。

她再也没有动了。

李莲花以为桃夭撑不过来的,他的夭夭很娇气的,她那么怕疼,那么可怕的疼,别让他的夭夭去承受啊。

可桃夭还是撑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应该是很久很久了,几天?几个月?或者几年吧?

桃夭慢慢的爬起来,春来冬去的,她身上很脏,但剑灵的血肉是世间至纯的力量,倒是没有招惹什么蚊虫之类的脏东西。

桃夭在地上坐了一会,似乎是在想什么,然后她摸到吻颈,撑着身子站起来,一点一点的向前走,一直走到了山崖旁。

李莲花担心她看不见会掉下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祈求着,有没有人,可以救救他的夭夭。

没有人。

没有人可以救他的夭夭。

桃夭用吻颈摸索着,直直的掉进了海中。

所以···死了吗?

李莲花捂着脸笑了,但脸上却满是泪水。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的夭夭,为什么要经历这样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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