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上人那个五娘口中的乖鱼,还是把鱼鲜炖好,灌给大家:
我和汉威到楼下来,朝把门的大头家点点头,正好,柳观音也把声音传到楼下了:“三叔,你的眼力不错,这个入门孥子细是个就要伸出翅膀的红壳桃,心思缜密,口齿伶俐,做事奉亲处处透亮,可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看着眼馋也没用。”
把门头家呵呵大笑:“不在乎是谁家孥子,只要在谢家企业做事就好,孥子细,难得你受头家阿娘夸奖,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从来没走眼。唉,你不幸活在乱世中,不然好好读书,不定是个潮汕林大钦,或是佛山伦文叙。难得阿爷今天高兴,我就送你件我穿过的长裳袍。阿菊,你到晒台拿我晾晒的长袍下来。”
当然,厨房一声清脆的答应,没一会,刚才给端水洗脸的妹子人就把一件长袍叠整齐了,恭恭敬敬递到头家阿爷面前,头家阿爷有点嗔怪说:“唉,我这件衣裳叫这孥子换了乞丐装有点大,让他过几年再穿,你还是到我柜子里找一条水布给裹住,让人家回去好扎在腰间,好似个过山涉水的潮汕番客般。”阿菊应声而去,我俩有点奇怪:这把门头家干嘛送一件汉威现在不能穿的旧衣裳,还这么郑重其事的?汉威也是愣住,等到阿菊把长袍在水布里包扎整齐,还没楞过神来。
柳观音下楼来说:“三叔,好人做到底,送佛归到西,从他出门后,有人穿这件长袍再进此门,谢家人和钱庄伙计见了都给帮助,不定非是他自己穿着来,我相信,他此时已是谢家钱庄侨批人,在南洋开辟新站点,我们都要给与帮助不是?”她略微低下头说:“孥子细,不论你是南洋做的红壳桃,还是潮汕老厝做的红壳桃,那都是潮汕人供品中的翘楚,处处受欢迎,我们钱庄也不例外。你大概是对三叔这件旧长袍不了解吧,相当于旧时皇帝赐予大臣的黄马褂,在谢家那是享有特权的,谢家人见到三叔的长袍都要恭恭敬敬的,给穿着的人必要的帮助。好了,你和老爷子再聊几句,我还得和王室人把没说完的话题继续下去。”柳观音风风火火的出大门去。
轮到我目瞪口呆:人家一听我们来了,和王室人说话的都中断了,抽出时间来,和我们两个乞丐装束般人谈开拓南洋侨批的问题,多大的面子。老爷子微微笑道:“孥子细,我只有一个叮嘱,咱们都是潮汕人为祖先,我看了他们留下的照片,他们都是穿着你们这般衣裳,从潮汕过番来,在腰间扎这样一条水布到南洋打天下的,现在你在腰间扎这条水布,就是不要忘记潮汕人拼搏的精神。红壳桃供上,兰花指弹起,娘娘微微笑着,给于你们神力,插上翅膀的红壳桃就变成天上会飞的潮汕供品,侨眷盼望,祖宗笑迎。而那翅膀就是腰间薄翼般的水布。好好帮衬你契爸吧,我总觉得,你不久就可看到你亲爸了。”
汉威乖巧,赶紧的跪下说:“给潮汕祖宗阿爷磕头,拜谢赏赐的黄马褂。”看门阿爷呵呵大笑,洪亮的笑声送我们出门。
我们就急急的赶回去,还是回到码头,傍着客渡火轮旁锚定一货轮,许多码头苦力背着物件从架在货轮上的踏板摇摇晃晃走到水旁码头,大气不能喘,匀个肩膀拿了工头一根签不停步迈步朝仓库走去。我们经常在码头等船,见惯了苦力劳作,不过,心中总有酸酸的感觉,觉得那些凭力气干苦活的人太艰辛,工头排列,知重荷重,赶在生活归途。好像闲了在门口晒太阳,门边上一列驮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物屑的蚂蚁在爬行,苦力和蚂蚁相同,都是为了生活在赶拼,我是批脚,走马帮路,他们是苦力,迈货轮跳板,都是为了活着。不知远处那里响起两声枪响,我跳了跳眼皮,从遐想中回来:眼下是日本兵在占领,我们没蚂蚁幸运,时刻在担忧自己没彩头遇上东洋兵。汉威靠在我身旁看着码头忙碌的身影,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突然,码头响起一阵激烈的吵闹声,吸引许多人目光,一个腰间扎着水布的人不停给工头作揖:“老大,您抬抬手,还是让我干吧。”刚刚乞求完,不禁又是咳嗽几声。
工头不耐烦了:“早上就不想收你的,咳嗽了,身子还摇晃,动作也慢,那踏板是幼稚园的翘板吗。人滑下去,你泡湿磕碰了,我还得派人捞你去,货件湿了得赔人家,你说你想吃口自己劳作的硬饭,还想节约几块铜板攒成银元寄送回家去,我得把货物完整交到仓库里。看在你同样潮汕人,勉强收你,可你不能害我呀,赔一件,可能我十天挣不回。”他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硬币,扔他身上说:“省省吧,给你一顿饭钱,到别处找生计去。”
我俩看了很是心酸,底层的或是刚来的潮汕人在暹罗作苦力,番薯侨一类的,现在可能身子有恙,比如番薯里面长了蛀眼,换不来钱了。汉威的手在兜里掏摸,把刚才没舍得吃的一个红壳桃拿到手上,轻轻的走了过去,想递到那人手上,我感叹:这孥子有良知,在潮汕地拿一碗粥糊糊和母亲相让,过后当了香炉,现在送红壳桃给素不相识的人,人先有同理心才能做事。突然他把红壳桃想塞到那人手掌里,手指尖掂起那人的水布边细细的瞄了几眼问:“阿叔,你贵姓呀,是不是姓施?”
那人摆手答道:“我是有点病,干不来重活,可也不能吃乞丐仔的吃食,讨一个这么完整香浓的红壳桃多不容易。我是姓施,不能老是接受施与。”只要听就够温暖的,不管是吵闹和接对都是绵绵的潮汕话。汉威把红壳桃掂在手心,朝那人跪下:“你是我亲爸吧,我是施汉威呀,到安南不久,今天才到暹罗的。”那人呀的一声站了起来,使劲咳嗽几声问:“你是汉威孥子,你怎么到暹罗来?”
汉威证实了是自己的亲爸后,便想朝那人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给那人推了一把,跌坐在旁边,那人还往后退了半步,细细端详自己的儿子。汉威呜呜的哭着:“阿爸,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我跟着契爸千里迢迢,过山涉水就是为了寻你呀,你不能不要我呀。”
亲爸半坐地上,两手像是螃蟹的大鳌两旁舞动,想抱不敢抱,不敢亲近孩子,泪水哗哗流了出来:“我在安南得了一场热病,发高烧咳嗽,农友们说:这是肺痨,会传染的,他们从住处里赶我走,农场主不要我了。听到暹罗谢家在这里有慈善吃食,每星期还派义医帮穷人看病,我就一路就乞讨过来。今天身子骨稍稍好点,想在码头扛物件,给你看到了,人咳嗽厉害就到庙宇门口乞讨几个小钱,我攒下了你的学费,好叫你上学去,你到暹罗来,你娘怎么会放你来的?”
汉威一下跌坐地上,哗哗直哭:“潮汕地闹饥荒,我娘饿死了,族里的人用门板做了口棺材,把我娘安葬了,那几天,族里人照看我,等到你的银信到了,族长就用你寄送的银元把我托付给了批脚阿大,叫我到南洋找你来,家里的破宅子和两亩薄地祖上的风水,都给族人照看。呜呜,没曾想,咱俩都当了乞丐。彰德批社的人很好,在路上,我就认了批脚阿叔当了契爸,安南还有契娘,他们对我都好。”
好字话音一落,汉威亲爸转向我,跪着给我磕了三下响头。我眼眶湿了,连连摆手说:“兄弟不必行如此大礼,我还得感谢你,生出如此精灵的孥子人,我们要避开东洋兵,绕道云南,才从湘南入韶关过老隆,不久遇上家中急事,还是汉威帮了大忙,给派送一路的批信。从未做过的事情,也没成年,事情却是做得很好。”
“是吗!”汉威亲爸喃喃自语:“这么说,施家有后了,孥子能做事了。祖上开眼了。虽然我爷俩受了点罪,老天总算没亏待我,有了一丁还能担事。我真不该听了人家蛊惑,到南洋受苦来,要是我还留在老宅子,不定我不会得热病,孥子他娘也不会死去,唉,南洋的银元很多,可不是我能挣的。潮汕老厝地,我是一壮汉,现在只剩一副病怏怏的躯壳。”
汉威想扑上前,他爸又是退后半步,汉威抽噎着:“阿爸,观音阿娘本想叫我读书,我说找到你再说。现在是找到你了,可我不想读书了。我能做批脚了,我们要求不高,爷俩挣两口薄薄稀粥过活吧?”汉威朝向我:“契爸,你就让我做批脚吧,我想带着我爸,你收下我爷俩吧。”
他爸没等我回答,急忙对汉威说:“孥子细,我是个半废人了,不能连累你,本来你就该和其他一般大的孩童在学堂里听先生授课。长大有本事能出人头地,现在你能照顾好自己,我已是开心不已,你能顾上三餐铺个席睡,对你契爸,我就感激不尽。我的病可能传染,不能连累别人。”
汉威不停朝他亲爸磕头:“阿爸,你就跟我走吧,我契娘那头有处旧空房子,你传不传染我不知道,可我跟契娘说给你住,她人很好,能答应我。你也不要到庙宇前乞讨了。观音阿姨收我做批脚了,我多奋力点,咱就吃碗稀粥不会饿死就行。想法子再治病去,好了以后咋再去打拼。”
他爸唉唉连声:“孥子你这般大,本来就是家族的希望,现在却是要过早担起养家糊口的劳碌,叫你亲爸的老脸往哪搁。小小年纪,谢家能收你去做事,已是格外开恩,人家大家族企业,要是听你说的,没长大的孥子还驮个老大不小的包袱,人家会怎么想?我不能连累你呀,孥子人。”
汉威泪汪汪地说:“阿爸,我阿妈说,你本来壮得一头牛似的,村里的重活少不了你显摆的,怎么到了南洋会得这种咳嗽,是不是过度劳累。阿妈整天手心掂着几块银元,计算着什么时候可以送我到学堂去,要是我知道你攒下的钱是从庙宇门口乞讨来的,打死也不上学去。血缘之通不计较大小,你不必太较真大小辈分谁养谁的事,潮汕汉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就算我养你又是怎么的,我们是至亲至爱的亲人呀。”
“要是不念及你,我早跳进江里游回老厝了,咳起来人很是难受,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如今见了你我也难受,小小年纪失去娘的疼爱,要担起家庭重担,面对你,我给你什么继承呀,想到父亲职责,无地自容呀!”他爸憋红脸,费劲地说话,使劲的咳嗽。汉威想近前给他捶捶背脊,人往前半步,他就退后一步,连连摇手,看得我很心酸。
汉威蹲下,解开腰间扎着的水布,拿出谢家的黄马褂说:“码头风大,我这里有谢家送的一件长衫,我现在身材太小,还是你现在穿着合适。抵挡风寒。”
“什么,你得了谢家的一件长衫,是他们当家阿爷送的?坊间说:谢家一件长衫,王室一双敝履,都是世间贵重的珍宝,多大的面子呀,我儿太给力了,我太有面子了。”他好像得了观音的柳枝甘露灌顶,瞬间不咳嗽了,脸色红润:“儿呀,有此荣誉,阿父死亦可也。不枉来世间一遭,不过,阿父不能跟你去,一个红壳桃给祖上当供品,一片虔诚,清清爽爽的,不能蒙了灰尘上供呀。彰德批社在安南,你跟你契爸回去做事吧。阿父自己在这里挺好的,庙宇间,堆场里,街边屋檐下,到处能蔽身挡雨。有施赐的吃食,有义医看病,等我一身轻松了,能扛重的物件就证明我没病了,我再到安南寻你,有机会咱爷俩一道回潮汕老厝,给你娘扫墓,看看祖上的风水地,到时你再亮出你谢家长衫。那宝贝衣裳还是你带着。不要放我这里糟蹋了。”
汉威哇哇哭着:“我当批脚,不时的会回到老厝地,阿母的墓地和祖先风水我能照看。我就想你好好的,找机会一道回老厝,那才是最大的面子。谢家阿爷应承我,谁穿了这件长袍到钱庄,见了的人得会帮助的。你执意留在暹罗,有急难了,就可穿了这件长袍到钱庄去帮助寻医,尽快恢复健康。”
“那就更是不行,我穿在身上,没几天就糟蹋成乞丐裳,有面子也没面子了,一个乞丐人穿谢家黄马褂进钱庄去,什么体统?”他转头对我说:“汉威契爸,彰德当家好兄弟,你快带他走吧,别误了做事好时光,兄弟求你了。如是还有一点钱财,尽量让他学点文化,做批脚不能看批信就不称职。”我把全身都搜遍,留下路上盘缠,剩余的银元掂在手心想递到他手里。
他蹲下连连摇手:“我人能恢复就是一壮汉,就养活自己,死去是一坨臭肉,南海足够给我埋身。人不足惜也,不必把钱浪费在我身上,你们彰德批社都是娘娘使者,贵人帮,遇见你们是我福气。”他厉声斥责汉威:“快跟你契爸回安南做事去,要是因为我影响你的成长,我一辈子会内疚的,那更是坏了我的身子。快走!”
汉威还是不肯走,一直在亲爸身边恳求。他爸软声劝道:“祖宗一脉有你足亦,你去老厝祠堂献一炷香时帮我念辞就可,见到你,我心愿已足,此生无憾,我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就好,能恢复身子。要是突然换一种方式活着,心头压力大,不利于恢复。儿子本来是祖先的传承,突然间你成了当家人,要经受磨难,你不怪你爸,我已是很感激。我变成在成长,细孥子般,要健康要挺立,才能昂昂臧臧去拜见先人。你就先替我祭祀祖先吧,阿爸求你了。”
汉威一愣,不断滴下泪珠,在亲爸身边磨磨蹭蹭的,他爸转向我,不断作揖,我眼睁睁的,很是为难,同样我的泪珠已是涌到眼眶。突然他爸瞪了汉威几眼,急促咳嗽几声,转身奔走,头也不回。汉威手足无措,目光在他爸背影和我梭巡,我慢慢回答:“孥子细,他心够苦的,你就不要再逼他了。”
汉威呜呜两声,蹲下身子捡起长袍,拿水布擦了把脸,扎回腰间,看了看我,步子坚定走向回安南的路。在渡轮上汉威自言自语的:“长袍和敝履我知道。就是一件长衣裳和旧鞋,怎么都说是黄马褂,还有阿爷说有林大钦和伦文叙和我比较,都是啥人?”他把脸转向我。
我问道:“你和你亲爸好像不太熟,要走近细细端详才确认,也是这般巧了?”
“前时我爸也是送过银信来,里面付了一张照片,上面好像给水花打湿了,人的样子有点模糊。当时送件的批脚是个文盲,我跟我娘找代笔老先生写收件回执附上,就一句话:家人挺好,照像挺贵,日后银信来则可,省下银元供孥子上学用。对相片,我有功夫就细细看,我爸下南洋我才五六岁的时候,样子不熟,当然我爸也绝不会想到在暹罗遇见我。我是看了他扎在腰间水布的边上那个我娘亲手绣的施字,才确认是我亲爸。他人真好,从潮汕带去的水布,许多年了,因为上面绣有我娘一针一线的姓氏,他保存得好好的,像是刚买的一样。我想送他那谢家阿爷的长袍,他也不肯收。契爸,那长袍真有我爸说的那么神奇吗?”
我稍微心定一些,安慰他:“我也是不清楚,听你爸说的或是真有作用,观音阿姨是大人物,她的许诺会有大作用。我以前在潮汕地,村里戏台请戏班唱戏,十里八乡的村民赶去看,戏台经常出演什么皇帝赏赐给妇人的封号,所谓诰命妇人,因为她撑住大臣的家族荣誉或是帮了朝廷大事,皇帝就给个封号,奖赏她的贡献,这个戏台经常能看到吧。对于大臣,皇帝就是赏赐黄马褂,戏台不常有。如果是你们村里族长是皇帝,你妈该得诰命夫人,她生出你这么出色的孥子。你爸之所以不敢穿黄马褂,因为黄马褂是人家赏赐给你的,他不能妄穿。至于林大钦和伦文叙都是古时传说的岭南神童,小小年纪就能诗善文,被乡民尊为神人。出名时和你一般大,论文采,你比他俩还差了点,可论办事,他俩比你差了许多。我正在思考:怎么让你既能有文化,又能不耽误做事。可就是契爸和契娘都算文盲,我也只是识了点文字,能看懂地址,不能教你。要不,你就先上学去,我找一家华文学校让你去?”
“我还是当批脚去,能做多少算多少,起码得要养活两人,不然我亲爸病好找我来,我拿什么养他去?”
“好孥子,真让人心疼,你如你父亲说的,孥子当家人,俗话说穷人孩子早当家。他们说,照你样子生个小批脚,幸亏遇见你,老爹有了模板。”
“契爸,契娘生出个小批脚,她会不会不疼我了?我要快快长大,现在我要学会做许多事。”
接下,汉威就像是个沉重的闷葫芦,再不出声,回来路上少了许多絮叨,两人都闷闷想自己的心事,脚下快了许多,很快就到了安南家门口。回到厝内,看到阮氏琳正给老爹冲茶喝,想方设法探老爹高兴,那模样真像是爷孙女乐也融融过日子,穷人家的看头。
一看到汉威那一副沉重的脸色问:“是不是你契爸没给你吃饱,去时神采飞扬的,怎么回来耷拉着脸?”
汉威闷闷不乐,抽出红壳桃说:“不是的,还有一个馃子没吃呢。”
阮氏琳从他手中接过红壳桃闻了一下问:“那就是吃撑了,挺好的红壳桃放兜里这么久,都不新鲜了,有点怪味。下次掂量着买,吃不了就别买这么多,你没扔掉,说明你是个乖孥子,契娘帮你吃掉,能省一碗饭。”
汉威两颗泪珠滴了下来说:“我是遇见我亲爸了,红壳桃使我想起我娘当香炉的那粥糊糊。我就伤心不已。”
“啊,汉威遇见亲爸了,大好事呀。你爸的侨批算上你做水客带侨眷,来回算两次了,得在收件回执上确认两次,你们去找柳观音,肯定没带签认表,没让你爸签名吧?摁个手指印也行,随便找张纸片摁一个,回来附在签认表上,那才算完美。”
汉威又是一对泪珠掉下来,让阮氏琳诧异不已,心疼得很:“他不让我摸他,也是不敢抱我,我们都好些年没见面了,最后他自己跑掉了。”
阮氏琳赶紧过来抱住汉威,安慰他:“是不是他找了番婆有了另外的家,他不要你了?”
像是问了伤心事,汉威呜呜哭出声来:“不是的,他原来在红毛子庄园种植,发烧咳嗽,给人家赶来出来。到码头扛包,工头不让他做,咳嗽厉害就当乞丐。想省点钱供我上学去,不敢到医院看病。”
“真有良心的阿爸,你该高兴呀,你没到他住的地方看看,帮他煮顿饭也好,几年没见,能帮他一点是一点。”
“他都不让我摸他,也不抱我,说是怕传染,没庄园和码头收他就没栖身处,就睡庙宇里,或是房檐下,甚至码头货堆下。”
阮氏琳急了:“你爸不是壮得一头牛似的,这么得了点病就不让你摸他,在暹罗实在混不下去就回安南来,他不就是从安南到暹罗去的吗。”阮氏琳说话声音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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