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清阳曜灵,和风容与,淡淡薄雾漫过山坳,轻拢河川,撩弄林木。

旭日金光遍洒云层之上,犹如佛光普世,更如金河暗涌。

晨雾之下,不可见处,鸟鸣婉转,此起彼伏,不觉间令人痴醉。

抬眼望去,八方四面,竹海涛涛,碧绿欲滴,山峦起伏直至渺茫处而止,白云袅袅至目穷处方歇。

万千山林犹如绿色锦绸,接天连碧盎然勃发,却是这锦绸之上,忽地出现一灰色破口,犹如绿色衣物上的褐色补丁,泾渭分明,触目惊心。

都言人如其名,岂知村名亦如其然,此处山村便唤作“补丁村”。

因地处大山深处,且村落简小,仅有人家六十余户,犹如山中的一块补丁,村民口口相传,彼此笑称,岂知时日久了竟也一语成谶。

这补丁村村名虽是不雅,但却有着钟神秀般的造化。

左依群山丘陵,右傍清泉涓流,村民长居山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生得潇洒快活。

右侧溪流,乃为流经山脉的清泉,水中鱼若空游无依,岸上柳似多情眷花,殊胜之地,常引来村中妇孺浣洗嬉闹。

今日之河畔,只因春日未深,水中寒气尤存,虽是少了嬉闹的孩童,但已有零星妇人岸边捣衣。

一中年村妇身穿茧绸褐衣,一边挥舞着捣衣杵,一边冲那迎面走来之妇人大声关照道:“荣二娘,怎地今日恁晚出门呀!”

这褐衣妇人乃是补丁村唤作玉环嫂的村民,迎面走来之妇人则被称为荣二娘。

岸边,另一位黄衣妇女也高声附和道:“对啊,往日里你可比谁都先到,不然,此刻都该浣洗大半了吧!”

这妇人名叫春燕,也是补丁村民,人如其名,声音亦如春燕一般尖锐刺耳。

荣二娘环抱衣盆,缓缓走来二人跟旁蹲下,面色苦恼,哀怨不止。

荣二娘道:“别提了,这几天快要被那黄腥子烦死了,三天两头的来偷鸡,这不,今儿早上又把鸡圈拾掇了下,方才滕出了身子!”

玉环嫂道:“粘上这东西啊,你没办法,俺家前些天不也是吗,到最后也没能奈何住它。”

“抓又抓不着,撵又撵不走,谁让咱们生长在这大山沟里了,要我说,咱们就是犯这黄腥子的命!”

荣二娘拎起一件衣物浸泡水中,煞为苦楚道:“俺又怎能不知,可原本指望下蛋的母鸡,死的死,伤的伤,谁人不心疼啊!”

春燕头也不回,兀自操弄着手中捣衣杵,漫不经心地道:“依俺说呀,只要不招瘟疫,便犯不着愁,几个黄腥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荣二娘猛然一振,当即向春燕申斥道:“乌鸦嘴!臭毛病!说话不知把风,无缘无故扯那东西作甚!”

一旁玉环嫂也道:“对啊,俗话说念叨啥便来啥,往日里避嫌还来不及呢,不如说些口采!”

春燕也知一时口误,说了不该说的话,沉闷不语,只顾浣洗,气氛骤然显得有几分尴尬。

却是不过多时,三人又言笑晏晏,拉扯一起,一边唠着家常,一边浣洗着衣服。

只是这笑声刚起不久,却又戛然而止。

荣二娘旁睐身后,小声耳语道:“喂!你看,根生老头儿家的哑姑娘来了。”

两人纷纷转身观望,果不其然,只见村舍巷尾,一妙龄女子手持衣盆,自那嫩绿柳丝一旁行了出来。

远处来瞧,那女子白衣袭身,秀发盈肩,宛如这溪流一般清透,更如这柳绦一般柔媚。

近处来看,更见她眼如点漆,玉颜生春,顾盼嫣然,眉黛含羞。

只是这么睨上一眼,便能令人忘却忧愁,不禁联想起溪边浣纱的西子。

她独自来到河边,与三人相隔五丈处落脚,盈盈俯身,也开始浣洗起了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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