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微微侧身,将吴正上下细细打量,和然笑道:“不懂也罢,榆木不开,其坚可贵。”

“你我虽初次相识,却肯葬我入土,可见你为人诚谨忠厚,难能可贵啊!”

老妪已然看出吴正为人正直憨厚,自己所说的那些人情世故,他又怎能参透,也正是这份正直,令其处身当世之剑门而能不受所污。

吴正还道老婆婆在说自己愚笨,低下头去面露尴尬。

却是这一低头,恰是瞧见老婆婆怀中的那把无弦琴。

好奇道:“老婆婆,您这把琴是不是坏了,为何一根琴弦也没有?”

老妪手抚琴板,道:“谁说弹琴非要有琴弦不可呢!”

吴正费解道:“没有琴弦又怎会发声呢?”

老妪微微一笑,道:“年轻人,你可知抚弦弄管之人,共分有四大类呢。”

吴正双眉紧皱,道:“在下孤陋寡闻,于乐理一窍不通,不知是哪四类人。”

老妪不疾不徐地道:“这四类分别是愚乐之人、音乐之人、韶乐之人和圣乐之人。”

吴正好奇,欺身老妪跟前坐下,问道:“这四类人是如何区分的呢?”

老妪道:“所谓愚乐之人,自诩琴法超然,指法无双,却不知乐由情起,情辅乐生,所弹之音,所奏之调,只求刻意卖弄,实图哗众取宠罢了。”

“古语有云‘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也正是有此愚昧之人,才有此不奏之调,你说此类人是否为愚乐之人。”

不知为何,吴正首先想到的便是城中五音亭比艺的裴子羽和屈徵,如此说来,他二人乐艺如此高超,也只能算第一种人!

吴正道:“老婆婆说的在理,那何为第二类人呢?”

老婆婆道:“所谓音乐之人,已能摆脱第一类人的限制,不再拘泥于指法技巧之上,而能专注于情感渲染,音之三昧有所领悟。”

“苏东坡诗中有云‘与君合奏芳春调,啄木飞来霜树杪’,其意输心,其境自然可临,禽鸟异兽而不可方物也!”

吴正若有所思,双音门竹屋之前,裴、屈二位公子便是受乐门主点化而茅塞顿开。

自知舍本逐末,贻笑大方,想必此二人如今已能归为音乐之人范畴。

吴正已然认可老妪之言,冥冥之中,更对其另眼相看,只觉得此人大有隐者之风范。

吴正心有归诚,继续问道:“老婆婆言之有理,又不知这第三类人作何解释?”

老妪道:“古语曰‘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乐之高雅者,可上通神灵而致使吉祥来临,如此钧天广乐,鸣奏者自然可称为韶乐之人。”

吴正听后大有拍案叫绝之念,虽他于音乐实乃门外汉,听此老妪说来也觉句句合宜,字字在理。

吴正心中愈发好奇,急忙问道:“那第四类人又怎么解释?”

老妪微微一笑,道:“圣乐之人,乐艺已至圣境,其情其意已不在羁身于管弦之内,而存于天地万物之间,双耳已不在困顿于乐音之下,一张一弛已有独韵之处,此乃音之本质,乐之初始。”

吴正双眉紧蹙,只觉得老婆婆所言如天书一般晦涩,不禁问道:“在下愚钝,不能领悟其中高深之处。”

老妪旁睐吴正,和然道:“管弦之所以为乐,乃是气之震动而发,音之颤鸣而出,管者弦者亦不过如习武之人手中兵刃而已。”

“但内力高深者,世间万物皆可为器,更能杀人于无形,乐之高深者,无管无弦,亦可震气发声,无管弦之拘束,是以手无乐器,但可奏万乐之音。”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