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口答道:“三月二十八。”他说:“对,今天我们就是回家。我们回来的时候知道今天不能玩,但是看到车上没有‘绿皮’,大家认为弄几个钱算几个。”他说的‘绿皮’就是指公安。那时候公安局干警穿的是和解放军一样颜色的衣服,所以江湖暗语就把干警叫‘绿皮’。他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本来如果没有人上钩就不玩了,谁知道你们在哪里就等着我们。我们如果早一趟或者晚一趟上车就错过了,这就是命!但是能和你们几个成为朋友又是最大的幸运。今天我们挨这顿打,前面我都给我们几个兄弟预言了,不信你问他们。”说道这里,那几个家伙纷纷点头,一个个说真真的,真的。看到几个同伙的赞扬,他更加卖力地说开了:“今天我们赶早起来就感觉不太好,我就给他们说今天一定有好果子等着我们去吃。”

方新华说完这句话,大家哈哈放声大笑。说道这里,他指着和他一起来的兄弟说:“他妈的,就怪他!他买了双袜子换上,把旧的随手扔了,我就知道准要吃疙瘩。一般情况下我们跑江湖的出门在外,身上穿的任何衣服都不能随便扔掉,都要拿回家再扔掉,要不,绝对出麻烦的事情。你们早上出门时如果碰到迎亲的,要马上收队回家,非得出去也是劳而无功,甚至发生惊险。如果碰到出殡,一定是个非常顺利的一天,收入绝对不错。这些你们以后会慢慢知道。”跑江湖风险是太大,这些人和庄稼人一样也总结了好多能祛吉辟凶的法宝,都想平安地弄些钱回家。

跟潼关的新朋友告了别,我就回到家啦。一琢磨方新华说的那些话,就觉得那些被骗得团团转,甚至还遭了攻击、被威胁恐吓的人,还有那些钱袋子被掏空的人,可能就是运气差到了极点。那些跑江湖的,抢到或者骗到了钱,平平安安回到家,心里也都免不了有点儿别扭。他们清楚那些丢了财物的出门人回家后的下场,那可真是没法预料啊,最糟糕的情况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呢,就因为损失了那些钱。钱啊,真让我发愁,不过大多数人都跟我一样,就是缺钱。我抬头看着忙碌的妻子开开心心地做家务,心里就琢磨着这事儿不能再干下去了,虽然日子能很快好起来,但是心里的愧疚感搅得我特别不安。以后这江湖我可不能再去了,这出门要是运气不好——得,那就完蛋了,不是被人打死打残,就是被公安局抓去关起来。弄几个钱回来心里还愧疚得要命,总觉得对不住那些丢了钱财的人。

就是说成功和失败都不美,嗨!咋办哩吗?人的心里非常地难受和矛盾。

在家休息的两天里,我去找了好几个建筑队,想去干活挣钱,这个劳动弄来的钱虽然艰难和微薄,但是良心起码是安宁的。人活着不就是图个安宁吗,像这样成天东奔西跑地,将来总有一天会创下大祸,后半辈子的情况绝对不得好,绝对。我抓紧寻找着看能不能干些啥,但是没办法,寻不下事情干。没有那个建筑队需要人干活,都说下一个工程开始了让我来,暂时他们不需要人。我是这样想的,我到建筑队干活去了,他们几个再来叫我出去跑江湖,我就有推脱的说法。就可以离开这个危险的行当。但是没有活可以干,没有合适的事情能干,我只有傻傻地戳在家里。人真正闲的时候,书是看不进去的,那心里起急的彷徨是没有办法能压住。

果然他们几个来我家说要明天出门去,我毫不犹豫的回绝,给他们几个说我再也不干这事情了,以后再也不出去瞎胡闹,挣这样的钱财心里不踏实。温三军气愤的对我吼道:“你清高啥哩清高!都穷成啥了还在这胡言传啥哩!赶紧的走。”我咬咬嘴唇一句话都不说的看着他们。何福厚低声给我说:“咱走。”我摇摇头说你们再也不要劝我,我不去了,这样弄钱回来心里不踏实,我再也不去了。他们几个看我很坚决知道这事情也不能强劝,因为出去是福是祸鬼都不知道。

第二天他们几个出去了,三天后何福厚他爹跌跌撞撞的跑来说何福厚他们几个让洛南县的公安局抓去了,人家让拿两千元去赎人。我听了这个话顿时就难的胃疼。何福厚一定是把上次弄的钱和我一样还了人家,这回要交罚款没有了,没有一点点办法,这让他老爹来就是让我给掏钱交罚款。我上哪里去找这两千块钱去呢?把我杀了也没有钱啊!

何福厚他爹看见我不言语,着急的给我说:“难业,难业你是好娃,你帮忙给叔把我福厚赎回来,我给你娃跪下了,”我急忙拉住他连忙说:“不敢,不敢叔,我就想办法借钱去,我把福厚赎出来,你嫑管。”何福厚的老爹熬煎忧愁的把脸上的肌肉全部堆挤在额头和鼻梁上说:“怂娃不争气,你看闯了多大的祸。你是叔的恩人,你救出我厚娃了,叔记你一辈子人情。”我厌烦的对他说:“对了,对了,你回去吧!我想办法。”老汉听到我说的话泱泱的想说啥话又停住嘴颤巍巍的挪出去了。我若尼送出老汉进来急着问:“到哪里给他寻钱去,你到哪里给他寻钱去。”我熬煎的用手抱住头蹲在床前的地上一言不发,昨天刚刚给人还了钱,今天又去借。那来那个脸吗!就是去借人家一定不会借给我。

抢,去抢钱,拿上刀子去抢钱,上哪里去抢。实在没有地方去抢,除了银行真想不到那里有钱。我媳妇若尼看我煎熬难受的样子轻轻的把住门框说:“你要想不下办法,我回我娘家去,我娘家有麦子,我让我爹卖了,”我听了她的话没有接口,心里像猫抓的难受,像有人抓住肠子的一头往下扯。

当我拿上粜麦子换来的钱来到洛南县把何福厚赎出来时,他们几个就剩孙西往还在监牢里,没有人会赎他出来的。他也不让我们几个赎他,说赎出来将来还不起钱,宁愿这样坐监狱。比在家里面面对要账的强些。

这回他们几个出了门就往南山里面闹腾去了,孙青刚刚铺开摊子还没有轮圆就让洛南县的公安围住全歼了,赎回来他们一个个再也不提出去闹腾的事情了。温三军何福厚吃了饭成天的蹲在我的家里,看能不能干什么弄些钱。我烦的受不了就给他们说干脆到西安市人市上找活干去,下苦也一样能挣钱,他两个当下连连说是好事情是好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呢,这俩家伙就跑到我家门口大呼小叫的。我收拾好瓦刀、泥抹、水平尺这些瓦工常用的家伙什,让他俩背上,然后走了好几里路,才到罗敷汽车站,搭上了去西安的公交车。到了西安火车站,看着那熙熙攘攘、喧闹无比的人群,我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找活儿干。顶着大太阳,我跟何福厚说:“咱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活,就瞎转悠呗,走到城里再看看。”何福厚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我走在前头,他俩在后面紧跟着,一路左拐右拐的,就到了城隍庙。在一个路口,我捡了块砖头,用它在马路边的地上写了几个字:瓦工、力工。我和这俩家伙就坐在这几个字前面守着,一直到天黑,也没一个人过来问问。

温三军说:“难业,我看今天没有人来问了,我们吃饭去。”我听到吃饭去不由得问他们:“你两个出来拿了多少钱?”温三军说:“我拿十块,多了也没有用。”“我拿十五块,到这了我想着就能挣钱。”何福厚慢悠悠的说。我生气的恨猖这两个道:“啊!我们是捡钱来了,到西安就捡到钱了,啥货吗!吃屎哩!今天吃了明天吃啥哩吗。”这两个家伙看我生气了,坐在马路牙子上面抱住头装瞌睡。我看着城里人吃完饭带着媳妇娃娃出来散步,他们看着马路边我们几个都会挺起来,那步子会更优雅一些,凸显一下自己的优越感。我!唉、唉、唉!

我手伸进口袋掏出身上的钱数了数一满还有五十快整替给何福厚说:“厚娃,你给咱把钱保管住,我不说话谁都不许花一分钱,都不知道干啥来了,不带钱。”他两个脸色灰蒙蒙的不说一句话。我恨恨的说:“走哇!寻吃的去。”这两个货赶紧站起来,温三军用脚急急忙忙的把我写在地上的字用脚蹭蹭,我有气有笑的说:“你蹭的唩是害怕谁把唩偷去了。”何福厚忘不了跟上一句:“唩是先人挨砖了,磁得!”我带着他两个漫无目的走,寻找那些边远的小饭馆。进了几个小饭馆一问人家一碗面都要三块钱,我寻思着不敢吃,我们一共加起来七十元不到,一天三顿这要寻不到工作三天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我又转身往回溜达,想起路过一家卖馒头的,就寻思着买几个馒头带着,饿了就啃馒头,能省下不少钱呢。到了馒头店,一打听,嘿,人家一块钱能买八个馒头。我跟何福厚说先买二十个拿着,何福厚麻溜地掏出钱,拿上馒头后,赶忙从里面掏出一个递给我,说:“难业,你吃,你先吃。”我接过馒头,又跟馒头店老板要了个保温瓶和一个大瓷碗,然后来到门口,一屁股坐在地上,晾上开水。回头一看,温三军早就从袋子里抓了三个馒头攥在手里,也不顾形象,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我看着就来气,真想说他几句难听的,可又叹了口气,端起开水碗递给他,说:“别着急,先喝口水。”他手忙脚乱的,腾不出手来,只好用手掌接住我递过去的碗,结果一个馒头不小心掉进了开水碗里,开水立刻溢了出来,烫到了他的脚面,他一松手,碗和馒头全掉地上了。他手忙脚乱地赶紧捡起来,这还没忘赶紧往嘴里再塞一口馒头。哎!这吃货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还好大瓷碗没打碎,我接住后又重新倒上了开水。

吃完了我站起来泱泱的往南城墙书院门走去,这两个也不问就跟在后面,到了南城墙根上我们几个找一个辟风人少的地方坐下。何福厚在附近找一些报纸或纸板一类的东西铺在地上,我懒得说一句话到头就睡,蚊子多的咬得睡不着,我爬起来脱掉上衣蒙住脑袋,脚丫子露在外面让蚊子咬的直发烧,管他去,睡。

第二天天色麻麻亮我起来一看,他两个和我一样用上衣蒙住脑袋呼呼大睡。我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用脚踢踢温三军和何福厚说:“该走了。”他两个翻起身喊道蚊子咋就这么多,把人都能咬死。我苦笑着摇摇头,说走到昨天那街上等活路去。来到昨天我看好的那节马路牙子跟前,我捡起砖块给地上写了昨天写的那几个字。从早上等到天黑了。昨天买的那些馒头,当下温三军吃了六个,何福厚吃了五个,我吃了三个,就剩六个。今天他两个一人吃了两个半,我吃了一个。吃完了还没有一个人来问问要帮工的。我知道温三军一定还得需要几个馒头,就给何福厚说让他去昨天买馒头的地方在买三十个,我们这里是饭桶单位离了吃就没有了二话。我给温三军说不去城墙根上睡觉了,就睡这马路边一样的,让他去捡些纸板一类的来。

到了第二天中午来了一个文文气气的中年人,问我们会盘灶火,搭灶台不能。我回答说这些活都会干,他说需要两个人,一个匠人一个小工。谈好价钱我就带着何福厚去了。到了那个楼上我量好尺寸就开工了,那个人从楼下往上背砖、沙子、水泥,何福厚给我帮工。一直干到晚上,这个雇主非常的客气,就没有把我们当下人,把我和何福厚吃请到小饭馆点了两个菜,吃了一碗面我两个舒舒服服的回到我们的马路牙子那个大通铺。

温三军苦苦的还戳在那里等人叫也是在等我们。晚上到了后半夜下起了小雨把我们淋起来了,我三个赶紧拿起纸板往城墙根上跑,卧在城墙洞子里吃风的很,冷的人直打哆嗦睡不成,我们又转移地方靠到一家酒店的屋檐下迷瞪了一会。天一放亮我给温三军说你也跟我两个去干活去,人家这个人不错,你全当帮忙哩,不要钱。温三军高兴的说哪能行吗,我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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