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坐在桶子里,缓缓撑大了眼睛。

她目光慢慢落在沈行之的背影上,就见他合上手中书册,轻轻放在一旁。

不急,也不催,自有一股淡然感,似乎对素月的死一点都不奇怪。

李念垂眸想了想,眉头慢慢收紧。

她还记得昨夜沈行之是怎么警告素月的。

他道。

不说,则高枕无忧。

说了,便会惹杀身之祸。

李念忽然觉得,这个沈行之应该是比自己知道的线索更多一些。

多到他能在那种靡靡之气的场合下,也能做出如此精确的判断。

昨日风和日丽,今日天上飘着些许乌云。

阳光从云缝里透出来,似乎镶了一层金边,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意味。

马车慢慢停在青楼门口,李念撩开车帘子望一眼,天光泄进车里,打亮她身上黛色的衣衫。

那衣裳经由佩兰的手后,完全看不出是从胳膊下一直开到手腕的特殊制式,倒与寻常无二。

沈行之也终于换下那件穿了两日,还带着几分泥土的素色衣衫,穿了件也已经改好的象牙色外衣,内里纹绣的银丝在天光下颇为华贵,衬得他更加清冷矜贵。

青楼已经被府衙封起来。

李念踏着脚凳走下,抬头第一眼就看到守在门口的衙役。

她习惯性四下望一眼,还没迈步,就听见里面传出老鸨声泪俱下的控诉。

“除了他们两人,还能有谁?我那可怜的素月啊,他们定是盯上了他身上那些值钱物件,不仅杀了人,还把人从头到脚都劫掠了个干净,大人啊,你得为我们这些可怜人做主啊!”

李念越听越迷糊,她一边抬腿迈过门槛,一边小声问沈行之:“那素月身上带着的发钗值钱?”

沈行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相较***府,李念随手用的一只小小茶盏就是价值连城之物,那男宠头上顶多百两银子的发钗,实在是算不上值钱。

而李念,那是真判断不出来。

见过了现代社会机器车珠子的效率和速度,在高度机械化,万物可量产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八年,她实在是觉得古人那些玩意,除了繁琐的金银制品外,都看着不太值钱的样子。

而且这仅有的判断值钱不值钱的水平,也是在博物馆里总结出来的。

她是真的根本想不起来素月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脸迷茫地问:“你说他身上东西值钱,哪一样值钱?”

老鸨本背对两人,听到这话,立即转身,本打算好好数落她俩一番,却被眼前两人的模样和衣着,直接怔住。

李念换了那身脏衣服后,身上这黛色男衣,裁剪得体,针脚细致,上面绣的大花团还是苏绣技法,各个角度看去,颜色明亮且不一样。

而沈行之,傻子都能瞧出他衣裳那些暗绣乃是实打实的银线。

老鸨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脸白了又白,最后无端反问道:“你二人,为何要劫财杀人?”

李念也被她问懵了,缓慢点头:“嗯,别说你,我也很想知道他除了那弹琴打香的本事外,到底还有哪里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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