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门已经灭了十多年了,改朝换代时,梁人抓他们去和大魏的骑兵打仗,死的死,伤的伤。”他挠挠头,“他们和我们又不一样,他们是动脑子的那种,身体不如我们结实,真武刀弄剑起来,还是不行啊。”
但他说完,眼眸瞧一眼沈行之,还是实在道:“但我那老友,他就是机关门弟子,我也是跟着他才开了眼,去年我们还通信过,但今年我寄出去的信都没回音,两位不妨去碰碰运气。”
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李念看着手腕上的链子,站在原地许久,点头应一声好。
意思是,她还得继续带着这根链子,和沈行之一起往四川深处去。
她手指缓缓摸着那圆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翻墙出宫,筹划了半年的书院,因为这莫名其妙出现的链子,戛然而止。
最初她淡定,不以为意,觉得也就是一两晚而已,就会轻松解开。
之后她无奈,直到一时半会解不开了,也曾烦躁也曾憋屈。
但终究是风吹雨打都伤不到她。
她有客栈的一方小院庇护,有身旁这个以一敌十的沈行之,在两次袭击里全身而退。
李念不知为何,低头看着这链子时,所思所想,都更加复杂起来。
返程路上,马车里,沈行之看她始终不说话,便问:“……能解开链子,脱身于这泥潭,去云山城开你的书院,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马车来回摇晃,车外是商贩的叫卖与儿童的嬉闹,车帘撩开,是铺面的人间烟火。
李念微微抬头,望着帘子外的天下,轻声说:“沈行之,你看这城。”
“男人们子承父业,娶妻生子。女人们织布持家,相夫教子。”她顿了顿,“千百年来都是这样,从未变过。”
她说完,放下手里的布帘:“但不变,就是对的么?”
“有些女人,生来就比男儿更强,她们更聪明,有手段,有思想,但却因为是女人,连读书识字的机会也没有。”李念望一眼佩兰。
佩兰愣了下。
“有些话我从未说过,不代表我理解。”她伸手,牵住佩兰的手掌,放心自己的手心中,“明明还活着,却不能继承父亲哥哥留下的爵位。她明明也拼杀了,明明也是从战场回来,明明这功业里,也有她的一份力。”
“就因为她是女儿么?”李念问。
那一瞬,佩兰面颊上露出少见的惶恐。
她眼眸里闪过惊惧之色,避开了沈行之投来的目光。
李念却没停:“我之前想开书院,就是因为我觉得这样不公。我想要一个对‘人’一视同仁的天下。我想像种花一样,从种子开始,埋进人心里,然后五十年、一百年……终会开花结果。”
她说到这,望着沈行之。
他坐在车里,两手悠然置于身前。
他安静许久,见李念言止于此,便微笑反问:“李念,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李念点头。
她知道,这在皇城,只有一种叫法: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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