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李念想了想道,“你们也别慌,听我的,若真有补贴,那盐卖给谁,出价多少银子,其实无所谓对不对?诸位实际上只需要把盐卖掉,然后去领取。”

盐商们都点点头:“确实如此。”

事情到这,还算正常。

却见李念下一句话,话锋一转,她探身问:“那既然如此,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先去领补贴啊?”

行会众人眨眨眼。

沈行之也被这话给惊讶到,扭头看着她。

李念咧嘴一笑:“反正是补贴嘛,诸位就把盐,按照市面上的最低价,卖给我。咱们先出账后出银子和货,补贴一旦我就收一旦,如何?”

沈行之微微蹙眉,心道这不就是骗那号称是补贴的银子么?

“诸位也别怕,真出事,有收购你们盐的青州商行担着呢,对不对?”

盐商们面面相觑,但没人反对。

对他们而言,只要能把盐卖出去,那就是天大的好事,是谁买走都没差别的。

于是那一日下午,李念拿着仲康顺给的行牌,做了九万旦食盐的假账,差不多价值黄金五百两。

沈行之安静了半日。

他估摸着将自己在京郊的两个庄园一并卖出去,差不多能填上李念这新造出来的窟窿。

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众人都已经散去,李念算着手里的账目,摇摇头:“瞧瞧,九万旦,合计还不到黄金五百两,便宜的令人发指。”

沈行之直到此时才开口:“说是假账,若商人们不认,非要找你结银子,你当如何?”

“那就算你头上。”李念直言。

那瞬间,沈行之懵了。

虽然他知道最后就算提告甘露殿,也只会是世帝看热闹,乐呵呵让他垫背的结局,但被李念这么直勾勾说出来,还是觉得有点冤。

看他愣住,李念这才察觉自己方才说的话有点吓人。

她放下手里的盐票,用走沙牌压着,解释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沈行之眉头更紧了。

“你看啊,夏修竹要来,八成楚阳郡公也在。你我还连着,分不开。”她抬手晃晃链子,继续道,“以我对夏修竹的了解,他看到这一幕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是号称是我让他杀了你,要么就号称是楚阳郡公让他杀了你,总归结果一样。”

沈行之缓缓点头。

不管她说得多离谱,但按照夏修竹那性子,好像也确实办得出这个事。

“我断是不会让他杀你,毕竟你什么也没干,但我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又手段狠毒的未婚夫就不一定了,就得有个由头,让他不能杀你。”

沈行之懂了,目光落在那一摞买盐的债务上,挑眉看她:“……因巨额负债而不能杀?”

“对啊!身死债消,那怎么行,这么多盐商等着拿银子吃饭的啊!”李念竖着手指头,一样一样跟他清算,“这黄金五百两,你的月俸得还几百年,每年按照月息最低的五厘来算,要不了两三年就是天文数字。”

她看着沈行之:“虽然你这辈子肯定还不上,但只要你活着,每月当牛做马还一点,总好过没有吧?你若一死,五两百黄金都得扣在皇族头上,说真的,我那弟弟也不是什么好忽悠的冤大头,最后肯定是谁杀你谁还钱。”

“前后利息一加,再加上惹圣上生气,自罚一下,那五百两黄金还得还个吉利数,怎么也得是六六六或者八八八才行。”她诚挚地注视着沈行之,“你看,你这命,一转眼就贵起来了,谁也不敢动你。有个伤风腰疼的都得给你请大夫,生怕你没了。”

两人之间极静。

夜色四合,桌上染着一盏画着梅兰竹菊的灯。

沈行之大为震惊地看着她,硬生生气笑了。

这种歪手段,前所未闻。

还说他是什么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又手段狠毒的小人,眼前这位也不遑多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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