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突然从迷情中回归了现实,想起了对面只是自己的客人,而自己只是一个陪酒的女服务员而已。

女孩看了男人几眼,沉默着喝着自己的粥,不答话。

任无锋也无所谓,喝着黄蟮粥。

热粥下肚,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任无锋看了看突然变得伶仃的女孩,又望着窗外午夜魔都的高楼灯火,心里轻叹。

城市很大,却未必能安放得下一个小小的女孩。

日月很长,人类的青春和生命却短暂若蜉蝣幻梦而已。

既然只是一场幻梦,又何必太认真,太执着?

作为一个渣男,以醇酒和美人自戕,也是一场不错的好梦。

“我有病。”

女孩清冷的声音打断任无锋的思绪。

“?”

任无锋回过神来凝视着对面。

“我有病。”女孩声音低沉重复道。

任无锋放下勺子,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患有肺动脉高压,高危的,差点死掉,六年前做了开胸手术,才活了下来。”女孩眼神飘忽,边回忆边继续道,“这是一种预后很差的病,癌症你知道吧?”

任无锋只有点头。

“肺动脉高压就类似是心血管的癌症。它会让人心绞痛、呼吸不畅、窒息、昏厥。”女孩声音平静,表情也平静,介绍道,“以及死亡。”

任无锋也平静看着她,尽量不露出任何怜悯的神情,问道:“所以这病无法完全根治?需要一直吃药?”

女孩点了点头,道:“至少我这情况没办法痊愈,只能每天吃药把肺动脉高压尽量维持在中高风险水平。每天都要吃药,一个月就要吃3500块钱的药。”

她顿了顿,看着一身不凡衣饰的男人,道:“因为生病,我没有读完高中,很早就出来打工了。但是我学历不高,在两广做过好几份工作,最高的时候待遇也就一个月三千,再加上必要的生活费。

要不是家里一直借钱贴着,买药的钱都不够。

可是五年前为了凑给我做手术的钱,家里已经借了很多钱了。

后来我就同时打两三份工,想多赚点钱。

但这病不能太过劳累,我前段去医院检查,情况突然变得更坏了。医生说我必须保持足够的休息,同时打几份工就是在找死。

如果情况再恶化点,我不想猝死的话就必须得再住院治疗,到时候又需要至少四五万的费用。”

她看着男人,平静道:“我是一个成年人了,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所以我来了上海,做了这份工作。

我想着做个半年左右,挣个十几二十万,还些钱给亲戚朋友,留些钱买药,再回桂省和朋友合伙开个小店。”

任无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头。

“我不想做这份工作。我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被陌生男人摸。”

女孩笑了笑,她的笑容似冷月孤光,寂寥无欢。

“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我想活着。”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任无锋仔细看着她。

女孩的眼睛飘忽而空洞。

这具美丽的皮囊似乎突然变成了一具被卖掉灵魂的傀儡,麻木而僵硬。

任无锋起身,走到对面。

他拉开女孩旁边的椅子,坐下。

然后他伸出左手,轻搂住女孩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靠。

女孩开始还有点木木僵僵的。

但几秒后她就侧身倒过来,双手环抱住男人的腰身,把头埋在了任无锋的胸口。

女孩的双肩开始急剧颤抖着。

任无锋很快就感到了自己胸口被什么东西浸湿了,一片潮湿温热。

努力压抑着的啜泣声低低的,几不可闻。

但是任无锋离得这么近,自然能清晰听到。

他用左手轻拍着女孩的背,右手温柔抚摸女孩的头发。

店老板、服务员和旁边的几桌客人都有些讶然地看着这对拥抱在一起的俊男靓女。

任无锋却丝毫不在意,只是轻轻安慰着女孩。

等女孩停下了哭泣,任无锋才用双手捧起了她的头。

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梨花带雨的俏脸以及那双哭红而又害羞难为情的大眼睛,任无锋觉得这四月的春夜似也黯然销魂。

男人用手指帮女孩擦了擦眼泪,又轻亲了亲女孩的额头。

他凝视着这张清澈的脸庞,旁若无人,温柔、平静、无耻,道:“你不喜欢,就辞了吧。以后我包养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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