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夕暴雨忽至,经一夜的洗礼,御花园呈现出一番别样的景态。

怪石嶙峋的假山被雨水冲洗得清爽干净,石缝之间,青苔翠绿欲滴,各色品类的娇艳花瓣上沾着昨夜的雨滴,重重叠叠,雨珠挂于其上,恰似美人垂泪,楚楚动人。

不远处,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洒下一片片细碎的光影。

难得出来逛逛的阿初,见到如此美景,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踩在那枝叶斑驳交错的细碎光影下。柔和的光影在她那粉白色的裙摆上流动闪烁,如同点点繁星落入人间,如梦似幻。

她本就长得极美,与凡尘中人格格不入,阳光在她的发丝上跳跃,歪着头,盈盈一笑,美好的格外不真实,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天地间般。

那不染世间尘垢的美让魏嬿婉心一慌,她伸手扶住了自家娘娘,在阿初疑惑的眼神下,面不改色的扯谎道:“下雨路滑,奴婢扶着娘娘。”

身后跟着的一群宫女太监忍不住纷纷侧目,眼神在看向阿初时流露出丝丝痴迷,但又赶忙低下头去,生怕冒犯了这位尊贵的皇贵妃,然而,即便如此警告着自己,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偷偷瞥向了阿初。

阿初习以为常,顺从的让魏嬿婉牵了会,注意力很快被一旁颤颤巍巍飞过的蝴蝶吸引住了,就又自个跑开了,拿起手中的团扇玩扑蝶去了。

不要问她为什么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因为她就是很无聊。

离东巡的日子越近,阿初就觉得时间越漫长,日子也越难熬,其余的事情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不想刺绣不想带孩子不想社交不想应付男人,所以阿初早早跑出来躲清闲。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异样的气息。

阿初停下扑蝶的动作,柳眉不经意间微蹙,目光悠然转向不远处的角落。

只见一个身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身后全是人,又是青天白日的,阿初的胆子倒是大了起来,趁魏嬿婉不注意,她走近几步,蹲下身去瞧了瞧,“莲心?”阿初讶异低呼道,怎么会是她?

见莲心双眼紧闭,模样狼狈,浑身还湿漉漉的,阿初见此情景,想也没想的伸出手去扶她。

阿初秀眉紧蹙,她将莲心扶起,让其靠在自己身上,途中顺手还替她把了个脉,脉来如丝,时断时续,此乃悲伤伤神、心气郁结之象,加之昨夜淋了大雨,寒气侵体,内外交困导致昏迷高热,若再不救治,怕是要烧成傻子了。

尽管双眼无法睁开,可那强烈的光线还是透过薄薄的眼皮,让莲心本就混沌的意识更加迷离。

“莲心?”一道轻软如绵的声音悠悠传来,像是从江南水乡飘来的最缠绵悱恻的微风,带着无尽的柔情与亲昵,温柔得有些想让莲心落泪。

是谁?谁在叫她?

莲心只感觉自己被抱在了一个女子的怀里,浑身的僵冷渐渐有了温度,清淡的香气悠悠地钻进她的鼻腔,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花朵,芬芳而又温暖,让人沉醉其中。

好温暖,莲心在这个柔软而又令人安心的怀抱中逐渐放松下来。就这么长睡不起吧,莲心的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轻轻呢喃,睡着了就不用面对那么多痛苦了。

“娘娘!”刚吩咐完兰月备好糕点的魏嬿婉差点晕了过去,见自家娘娘怀里抱了个不知道什么的鬼东西,大宫女的淡定都保持不住了,健步如飞,“娘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初摇了摇头,“去找几个力气大的宫女,再去传太医来永寿宫诊治抓药,要快!”

“是,娘娘”魏嬿婉见阿初皱着眉头,就知道事情的刻不容缓,一刻也没敢耽搁。

永寿宫内,

阿初换了套衣服,“长春宫那边有消息吗?”

“听说莲心是昨日被赶出长春宫的,皇后发了大怒,具体是什么原因没人知道,只是皇上今日也去了长春宫,回来就下令把四阿哥交给婉贵人抚养。”

“婉贵人?”阿初知道她,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在妃嫔里面很少说话。

“对,”魏嬿婉还悄摸摸道,“长春宫内还抬出了一具尸体,皇上下令将其喂狗,奴婢打探出来了,那是嘉嫔身边的贞淑。”

要不是她有点路子,还真套不出来。

阿初沉思,古人都讲究入土为安,能让皇帝下令把尸体丢出去喂狗,必定是干了极为严重的事情,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娘娘,莲心如今得罪了皇后,我们如此明目张胆的收留她,岂不是…”魏嬿婉犹豫道,别怪她狠心,自家娘娘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莲心都被赶出长春宫了,指不定是因为手脚不干净,口风不严谨,若是她在永寿宫发现了娘娘的秘密,那…

“她也是个可怜人,”阿初当宫女的时候就听过莲心的事了,心里一直对她有几分怜惜,如今她被皇后赶出长春宫,怕是无处可去,“先让她留在这,等病好了看看她想留在永寿宫吗?”

“至于皇后,”阿初道:“先跟她请示一下。”

见魏嬿婉还是不放心,阿初笑道:“若是她答应留下来,就让她在永寿宫做个小宫女。”不进内殿伺候,也发现不了什么。

她虽良善,但也不傻,不至于白白把把柄往人家手上送。

“是,娘娘。”魏嬿婉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入夜,皇上难得没有过来永寿宫,阿初一个人轻松吃完了饭,去看了看莲心,见她退了烧,只是还昏迷不醒,嘱托她们好好照顾,再去逗弄了一会儿永琪后,便一个人占着大床睡着了。

夜色如墨,重重宫阙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阿初侧卧于锦榻之上,双眸轻闭,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秀发随意地散落在玉枕之间,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锦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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