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沉重的,但那不是一个八岁的农村娃娃能理解的东西,李知命趴在爹爹的背上,又睡着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苍穹之上,天空就像是仙人打翻了的墨砚,只点缀上几滴银灰。
从山坡上,遥遥能看见自家那一口围着猪圈和鹅圈的院子的时候,李初九大松了一口气。东乡不大,一共也就一百多口人,而李家世世代代便在这务农。
如今,也难例外。
在一颗老槐树的院子门口,这便是到自己家了,当李初九背着李知命推开院子的时候,门口原本一个蹲着的皮肤黝黑的大汉一下子便站了起来,“爹,娘,老四咋样了。”
他瞧向了李初九背上睡着了的李知命。
但是瞧着二人没什么动静,那大汉便也知道是怎么了,于是搓了搓手讪笑了一声。
“我去热热饼。”
他走向屋里。
李知命在家排老四,实际上上头除了大哥,一个‘二哥’两岁的时候没养活,还有个二姐,但家里没她的衣服,她要出一趟门,得娘换给她才得行。
不一会,坐在门阶上,李初九啃着很硬的烙饼,一只干裂的脚拨弄着吃饼屑的老黄狗。
李知命也被唤醒了,坐在一边迷迷瞪瞪的吃着饼子,并且喝点野菜汤呢。
命运那样的事,早就在李知命的脑袋里烟消云散。
“唉,原本想着送娃儿念书,指望咱家也出个读书人,哪知道,束脩和那什么劳什子的笔墨纸砚,那么贵。”
李初九长叹了一口气,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
仙人老爷的命,谁不想啊。
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何等的潇洒。
可莫说整个东乡,便是这村子里,几百年了,那也没瞧见一个。而李家世代耕田的,祖祖辈辈,大多都只是草席下葬,连块木碑都不会刻。
到了清明,翻山祭祖,也只能寻得几个小土堆,连是哪一辈的祖宗都不确定。
自家出个仙人?你怎么敢想的。
可李初九其实是有些想法的。
到了他这一代,他身强力壮,又有个成年更强壮的儿子,自然会对小儿子有点想法。
瞧一瞧附近那几个村子吧,西乡五十年前出过一位仙人老爷,虽然很快就没了音讯,但那也毕竟是轰动乡里,不可复制的一件事。
南乡村,百年前,有位富农人家卖了祖上的地,硬是供出了一位读书人,虽说人家祖上也是有过认字的,但到了这一辈,居然供出了一位举人,那可真真是实实在在轰动的大事。
北村的刘户,送了自家伶俐的小子出了山,转眼混下来,如今居然成了镇上酒楼的二掌柜!
举家留下田产不算,在镇里都置办了产业!这如何叫人不羡?
可书念不起,如今仙人老爷的梦也破碎了,还能干个甚?李初九一时都有些迷茫了。
“不行就叫孩儿继承你手艺,你折腾个甚,祖祖辈辈,不都这么下来了?”张氏在一旁埋怨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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