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着从小到大的村落,不断的在身后渐渐远去,拉长成记忆里将被浓缩而成的一个黑点时,分别的情绪便彻底真实了。
一辆马车里,李知命和大牛望着村子,三个孩子哭个不停,大牛鼻涕都全下来了。
听着身后马车厢里不断飘荡的哭声,一马当先的杨景善脸上闪过一丝心烦意燥。
这般拉壮丁似的招人,又能有多大用?
就在这时,一骑越众上前,和杨景善并排在一起,先是瞧了瞧左右,这荒野山沟,就他们这些一些贴己的师兄弟,于是这人说话也开始变的放肆了起来,“杨哥,想我七玄门,什么时候也开始收这种孩子了?”
“这种乡下孩子,愚昧未开,能有几个可用的?”
杨景善骑在马背上,沉默了好一会。
“习武,是要很高天分的!”见杨景善不说话,听着身后的哭声,那骑士表情越发不耐,“杨哥,就这等不成器的人,再多又有什么用?!便是收上一千个,一万个,又能有一个成器的吗??”
“我七玄门,什么时候这等阿猫阿狗都要了!?”
杨景善长叹一口气,终究是不回答了。
——
哭了半响,哭累了,但哭声最后止住的原因是马车里还有很多旁人。
颠簸的马车里很宽大,但挤下了十几个孩子后也显得很拥挤了,连空气也变的味道不太好了起来,李知命收了收哭声,很快就开始打量起自己的环境,最后,拉着大牛在角落里坐下,神色带着小孩子的警惕。
而车厢里的孩子,彼此也在警惕的互相张望着。
这车厢里显然可以分为两拨人,其中三个孩子锦衣华带,他们坐在最里面,面带嫌弃的看着哭了一路的几个土包子,然后闭目养神,不多言语。
除了这几个一看就生活极优渥的,剩余的娃全是衣服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农村娃,在这里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区别。
李知命顺下眼睛,找了这车厢的最角落坐安稳了,而离家越远,随着这个车厢的颠簸,大牛也终于开始知道怕了,口很小声的念叨着“娘,爹。”死死的抓着李知命的胳膊,流着鼻涕的大脑袋靠在自己这个同伴身上。
似乎怕这个大胆的同伴一跑,他就彻底没了依靠。
李知命随便望了望,车厢里大家都很沉默,也都低着头,既然没有人讲话,李知命就更不打算和任何一个人说话了。
但是,可笑的地方就在这了。
明明大家都是一个处境,可偏偏人与人之间最终还是以阶层成为了划分,而非是以彼此之间共同遭遇的现状。
随着马车颠簸了半日的路程,离村子越来越远,过了东乡,渐渐到了许多孩子都觉得陌生的地方了,习惯下来的这些小孩子们,开始围绕以那三个锦衣玉带的小孩,形成了小的核心圈。
他们开始顾头交耳的聊了起来,三个小孩卖弄着自己的内幕,“这七玄门想进,原先便是万里挑一,你们算是走了大运了,碰上这样的节骨眼上,七玄门大力多招人,知道往日里,七玄门是怎么个招人法的吗?”
那锦衣玉带的小孩,脸上闪出一抹不屑置辩的高傲语气,仿佛那七玄门是他家开的一样,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那么陡的坡,竹子的叶子比刀还锋利,从这爬上去,还有一座山要翻。”
“那么高的山,你们想想,能翻过,才叫堪堪合格,这后续的考核,还多着呢。”
几个小孩子的吹嘘,驱散了车厢里对陌生前景的不安,李知命所在角落里,并没有和那些人一样凑上前去,只是歪着头,但也竖尖了耳朵在那听。
同村那大名刘志,小名狗蛋的孩子,很机敏的凑上了前去,围进了那三个锦衣玉带的小孩子的小圈子里。
“真的吗?”
“大哥,你们以后一定要带我见识见识!”
一番很刻意的恭维下,对这几个小孩子倒是颇为好使和受用,俨然要把刘志当心腹了的样子。而刘志也是志得意满,才过了半日,再看向大牛和李知命的眼神,便再也不同了。
瞧那窝在角落里的土包子,一出这山,知道什么叫山外的世界吗!
他在心中的划分,不觉得自己和李知命他们是同一种人物了。
李知命先是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到后面实在是一些小孩子无聊的吹嘘打屁,便开始收起心思,假寐了起来,至于听那些有的没的吹嘘,单纯是李知命对前景的一种迷茫,七玄门是个什么地方,路有多远,李知命一概不知。
只是从那些武师的头上,看见那些稍有不同“命格”,让李知命觉得,那个叫七玄门的地方,到底还是要比村子里好那么一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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