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棕灰礼服的男人单膝下跪,他不舍地从身上卸下陪伴他数十年的礼服折叠完整轻托着放在眼下。与先前不一,他的目光黯淡,脸色惨白,整个人宛如被小鬼掠去灵魂般憔悴。
他望着破落的桌子,上面空无一人,却好像有双眼睛盯着自己,怨恨他道:“你可知罪!”
男人的双拳攥出血来,他握住凭空显现刺穿礼服的那把宝剑对准自己的腹部,狠狠刺去。
“我……知罪。”
……
棱惊醒在座位上,周围全是人们走动搬动物品所发出的声音,身旁的茶壶被烧得呜呜作响,水哗哗的声音在左耳回荡。
“你醒了。”
李筱雪拧干毛巾给棱擦拭额头, 棱伸手去摸那毛巾,无意间摸在李筱雪的小手上,尴尬地笑出声来。
“我……睡着了?”棱撑住椅子起身,昏睡前的记忆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就连怎么睡着的他也忘记了。
不过,从自己的身体状态来看,应该只是单纯的劳累过度。
李筱雪一夜未眠,她忙于善后工作忘记了自己的休息,各种端水搬药的活儿她没少干,棱跟着她一起帮忙,到了最后竟然倒头就睡,一坐上椅子眼皮就打架眨眼间就沉入睡眠。
中央大营中,江一川与杨自守互相面对着坐着,江一川捂着额头抓狂,杨自守的脸上却毫无波澜,好似战友的受伤牺牲与他沾不到边一样。
“今天就要进入遗迹,却发生了这种事?”江一川骂道,“本来能进去的人就不多,现在一搞,更少了!”
“稍安勿躁。”杨自守摆着扑克脸劝导江一川,“事情已经发生,又能怎么办?”
江一川瞪了他一眼,说的怎么那么事不关己?他们很多可是你的人!
“我建议,进入遗迹的时间延后。”江一川说,“我们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去冒险!”
听到这话的杨自守面露不悦,他否定道:“不行!”
“为什么?”惊讶与恼怒交杂在心头,江一川问,“等北凌再调些人手来岂不是更保险?”
“来不及的!”杨自守似乎早就料到江一川会这么说,像读草稿般地回答他说,“遗迹的崩坏还在继续,我们的先锋还下落不明!”
“什么?”江一川震惊地从桌下抬起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杨自守平静下来,又用那种与世无关的态度淡然说道:“他们下落不明。”
桌子被拳头砸响,一对大手揪住杨自守礼服的领口细声质问:“对抗入侵时你不来,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说?你想干什么,杨自守!”
杨自守打掉他的手耸耸肩:“我也是才收到消息,如果等到新的支援来,遗迹早就崩坏,我们的先锋早已死绝!”
“我们哪里还有人进得去?咱俩进吗?”江一川的咆哮震得杨自守耳朵发疼。
“谁说没人?你不是还有几个……”
“你竟然在打我的人的主意?你这个疯子。”
“你们不上阵,来支援干什么?这是命令!”
杨自守的挑衅让江一川彻底爆发,他双手掀翻桌子怒不可遏地拉开门往外走去。临走时,他半侧过身对杨自守威胁道:“我迟早弄死你。”
“记得通知他们!”杨自守没好气地喊。
等江一川远去,杨自守双手抱头靠在椅子上,表情扭曲面目狰狞,愤怒直冲胸腔的他破口大骂:“要不是你还有用,你也得死!”
激动的杨自守站起来恶狠狠地骂了江一川一遍又一遍,直至骂得累了才重新坐下,大口喘气,从口袋中抓出一颗圆润的血色宝石看了又看,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马上就会结束的。”他喃喃自语,“兰儿。”
……
与杨自守分别的江一川连灌数瓶啤酒,桌板上净是被他握得形变的啤酒罐子。在他身旁的棱不敢吱声,他不明白江一川这是怎么了。
“棱。”江一川突然叫他,“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不,我只相信我自己。”
江一川看了他一眼,微微低头,细细思考着棱说的话,他又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怎么样。”棱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意思?”
“我看不到未来,也无法预知未来。”棱说,“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但我不相信我的结局只有一个。若人的存在只是为了迎接名为命运的剧本结局,那生活就不再有意义,未来更不会有多样性。”
棱轻轻咳嗽两下,继续说道。
“我们生活在生活里,而不是剧本里,我只相信自己的选择会引导我走向未来,不一样的选择会去向不一样的未来,而不是单一的,既定的未来。”
“要是我说,你将会在此丧命呢?”
“我不信。”棱开玩笑似地说,“我还没进去你就断定我要完蛋啦?那我不进去就不会死了嘛!”
说着,他的笑容消失在脸上,严肃起来继续说:“如果在这里,不论我选择哪一个,进去或不进去遗迹,迎来的结果都是一致的,那我才会信服命运。可惜,我没机会选择两次,这条路我只能走一遍,千丝万缕终成一线的局面无法拿出证据说服我,我只信我自己。”
江一川听着棱的言语陷入沉思,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教训,不过这并不难堪。
棱说的没错,一个无法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存在的“命运”,拿什么来让别人相信?只凭一面之词吗?
人可没这么蠢。
看着在自己手指间若隐若现的透明蓝色丝线,江一川不甘地苦笑起来。
身为命运的使徒,现在却要怀疑命运了吗?
还真是好笑。
不过由此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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