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缺清洗完了火室,又开始沐浴更衣,一连的将火浣法袍扔在火塘当中烧了好几遍。

直到他浑身上下,再无其他异味,有的仅仅是火室中的焦臭味时,他方才盘膝坐下。

如此一坐,便是盘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腹中空空,生出了饥渴感,他方才睁开眼睛,服用了几颗干粮,饮用了点清水。

这时余缺的目中,露出遗憾之色:

“终究还是不行。看来我想要在短时间内修成阴神,必须得借助外力。”

他刚才正是在自行尝试观想,看自己能否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自行观想出阴神。

但是很可惜,他依旧是失败了。

适才别说是成功了,和观想法到手时的第一天相比,他的魂魄是半点进步都没有,混沌一片。

且在观想时,他除去刚开始的一刻钟有所收获,随后都是处于浑浑噩噩中,观想无甚实效。

不过余缺仅仅叹息了一会儿,他便收起眼中的气馁,从地上直接蹦起,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而来的大小物件。

他先是以火塘为中心,次第摆上了松柏、香草、鹿角、羽翎等贡品,列成阵型,随后又从火室的墙角取来一堆青砖,垒在了火塘之上,形成一方三尺见方的石台。

正所谓“开坛做法”,仙家欲要摆科仪,除了要有科仪本子,方便进行照本宣科之外,更要有法坛一物!

法坛之于科仪的重要性,便好比丹炉之于炼丹师、符笔之于符画师、阵盘之于阵法师。

余缺以前是没有条件,也讲究不了那么精细,他现在炼度的手艺小成,又是要在自家身上施展科仪,自然就得格外注意了。

虽说他此番也只是用砖石,垒出了一个锅灶般的石台,算不得精致,但有总比没有要好。

石台垒好,余缺便小心翼翼的从行囊当中,取出了一卷黑黄的皮子,铺在那三尺石坛上。

此皮子相貌不佳,但入手滑腻,宛若处子之肌肤,正是黄归山在鬼集黑市中帮他淘来的。

不过这皮子并非是人皮,而是以三月的小猴子,取其头皮,织就成玩偶,送于三岁的小孩玩耍。

如此吸收了三年的人气后,再将百张头皮缝制起来,供给人穿,是谓“百衲猴皮衣”。

传言此衣有瞒鬼骗邪的作用,小孩若是身着此衣,瘟神病神统统都找不着,除非衣服破碎,否则无有大灾大病之忧。

而余缺手中的这件皮子,其卖相不佳,满是油光,显然是件老物件了,同时它也存在破损,并非完好的皮衣。

若非如此,余缺也拿不出钱来买这么一件“破皮烂袄”。

同时他在心间暗想:“根据黄师的说法,这皮子虽然是不足以充当辟邪衣袍了,反而沾了血污,存在怨气,但它对于我辈炼度师而言,却是作法的好材料,招鬼引邪的效果极佳。”

他一边回想着,一边仔细的在石坛上蒙猴头皮,最后还用钉子将其拉长,这才勉强将整个石坛蒙住。

果不其然,头皮法坛布置妥当后,他尝试着盘坐上去,便察觉到身下凉飕飕的,渗出阴寒,即便下方就是火塘,也无济于事。

他体内的家神,因此还隐隐亢奋,快要发情了似的。

这让余缺精神振奋,他当即从头皮法坛上跃下,又从囊中掏出了一方方尸块,并取铁丝穿过,将之分别悬挂在了火室的顶上。

很快的,原本还算开阔的火室,便有根根铁丝像长蛇般垂下,末端是一堆烂肉腐脏,五脏六腑皆有,极为渗人。

如果有人在场,定会以为余缺是入了邪,杀人取脏,在施行邪法。

但这些烂肉腐脏,它们同样不是从人身上取下的,而是黄归山领着余缺,在鬼集中淘到的猫肺、狗心、狼舌、牛肠、猪脑等物。

余缺当时将这些东西淘到手里时,心间都是十分惊奇。

鬼集中当真是什么都有,竟然一天就能买来各种各样牲口的脏器,拼凑出一副人体五脏六腑脑仁图!

悬挂好了脏器后,他又抱着一方陶罐、一把毛笔,将老鼠尸油一点一点的刷在铁丝和烂肉腐脏上,并把一根根毛笔插在其间。

如此做好后,他次第的将毛笔点燃,点点绿光冒出,仿佛一只只老鼠将眼睛睁开,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一股更是浓郁的焦臭味,也出现在了火室中。

这些用毛笔充当灯芯、老鼠尸油充当灯油的绿火,正是余缺布置的《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中的鼠灯。

他今日布置科仪,原理乃是要令其肉身濒临假死,以至于回光返照,死而脱身,如此将魂魄逼出后,方便凝练成阴神。

之所以要用老鼠油,就是在取其偷奸耍滑之意,寄希望于在施法时,修行者能够瞒过老天爷,悄悄的失魂离体,再悄悄的还魂回尸,重活过去。

也因此,《七尸回光返照灯仪》必须在暗室当中施展,不可见天、不可见日月星、不可见风,更不可见人。

否则人来鼠惊的,修行者被惊扰,三魂七魄将当场乱窜,到时候别说还魂了,能落得个活死人的下场就算是好的了。

一干科仪准备妥当。

余缺盘坐在石坛上,饶是心间已经做了许多建设,他此刻也是忍不住的呼吸急促,目光透露出几分鼠光,显得有些畏手畏脚的。

“这《七尸回光返照灯仪》,虽说已经是我在行会的科仪册子中,所选的最适合我、危险性也不算严重的科仪,但是它总归是存在风险的。”

临了到头,他在心间嘀嘀咕咕,十分迟疑:“要不,我还是再自行参悟参悟那观想法,多多努力一段时间,用不着这般焦急……”

但是迟疑一番后,余缺屏息凝神,一咬牙,就将这些杂念皆数镇压。

他心间发狠:“科仪再好,它都无法保证一次就能助我凝神成功,往往需要多次,我怎能畏手畏脚,再继续耽搁时间,碍了大事!”

下一刻。

他猛地抬起头,尽力伸长了舌头,并迅速取过头顶的铁丝,手指用力,猛地就将铁丝从舌头中穿过,把自己仰头吊在了铁丝上。

下手时痛快了些,无甚感觉,但是随即一钻心的刺痛,让余缺忍不住的呜呜叫唤,就好似老鼠上吊一般。

这便是《七尸回光返照灯仪》中的第一步,舌悬房梁,拟作吊死鬼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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